首頁







玄幻奇幻 都市言情 武俠仙俠 軍事歷史 網游競技 科幻靈異 二次元 收藏夾
  • 放肆文學 » 玄幻奇幻 » 冰與火之歌» 第四十一章 背叛者(席恩五)
  • 熱門作品最新上架全本小說閱讀紀錄

    冰與火之歌 - 第四十一章 背叛者(席恩五)字體大小: A+
     

    “史坦尼斯激怒了北境諸神,惹他們發難,”第二天一早,盧斯·剝頓借早餐時間向聚集在臨冬城大廳裏的人們發表演說。“他是個外來漢,舊神將賜他一死,不會讓他活受罪。”

    他的人高聲歡呼,拳頭砸在木頭長桌上咚咚作響。臨冬城雖然殘破不全,但是厚厚的花崗岩城牆足以抵禦最猛烈的暴風雪。他們囤足了吃喝,不站崗的時候有暖身的火堆,在那兒可以烘乾衣服,躺下去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剝頓大人存的柴火足夠燒上半年,臨冬城大廳永遠溫暖又舒服。這些東西,史坦尼斯沒有一樣。

    席恩並沒有加入歡呼的人羣。他注意到弗雷家的人也沒有。他們也是外來漢,席恩看着伊尼斯·佛雷和他的異母兄弟霍斯丁爵士這樣想道。弗雷們是土生土長的河間人,從沒見過這麼大的雪。北境之地已經奪去了他們三個血親。席恩想起在白港和荒冢屯之間失蹤的三個弗雷,拉姆斯找了他們很久,最終無功而返。

    在高臺上,韋曼·鰻得利大人坐在一雙白港騎士之間,將一勺粥送到胖臉前面。比起婚宴上的豬肉派,這頓早餐顯然不太合他的胃口。獨臂的海伍德·史陶坐在一旁,與臉色慘白的&8221;妓魘&8221;霍瑟·安柏小聲交談着什麼。

    席恩和其他人一起排着隊,用長勺從一排銅壺裏打粥喝。大人和騎士們可以在自己的碗里加些牛奶、蜂蜜,甚至是一小塊奶油來調味,但是席恩沒那個待遇。臨冬城親王的統治早已被草草了結,之後他又粉墨登場,扮演起奈德·史塔克的養子,把假艾麗婭嫁給拉姆斯。現在對剝頓大人來講,他再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

    “我記事起的第一個冬天,大雪沒過了我的頭頂呢。”排在他前面的霍伍德家的人這樣說道。

    “沒錯,那會兒你才三尺高。”溪流地的騎士回嘴。

    昨夜,他發現自己難以成眠,念念不忘逃出生天,想象着自己趁着拉姆斯和他的父親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走,無人覺察。然而每一道大門都上了鎖,衛兵們重重把守,沒有剝頓大人的許可任何人都不得出入。就算髮現了一條密道,他也無法確定那是一條可信的路。他還沒忘記凱拉和她的鑰匙帶來的教訓。再說就算是僥倖逃了,又能上哪兒去呢?父親死了,叔叔們不會幫他的的忙,他失去了派克島。對他來講,最像個家的地方就在這裏,在臨冬城的遺骸裏。

    一個廢人,一座廢墟。這裏就是我的歸宿。

    他繼續等着粥的工夫,拉姆斯帶着他的私生子夥伴們趾高氣昂地走進大廳,嚷着要聽歌。亞伯揉去眼裏的睡意,抓起魯特琴,撥起“多恩人的妻子”,一個洗衣婦在旁敲鼓伴奏。歌手改編了歌詞,“品嚐多恩人的妻子”被唱成了“品嚐北方人的女兒”。

    他會因此被拔掉舌頭。席恩一邊想着,一邊看着自己的碗被注滿。他不過是個歌手,拉姆斯大人會剝掉他雙手的皮,沒人敢對此說個不字。然而剝頓大人對歌手報以微笑,拉姆斯也縱聲大笑。笑是安全的,其他人心領神會,紛紛效仿。黃jj突然發現這首歌是多麼有趣,樂得將剛喝下去的酒全從鼻孔裏噴了出來。

    不在場的艾麗婭夫人卻無法分享衆人的喜悅。婚禮那晚過後,人們再也沒有見過她離開自己的臥室。souralyn說拉姆斯把新娘剝光了鎖在牀柱上,但是席恩知道那只是謠言。從來都沒有什麼鎖鏈,起碼不是人們看得見的那種。頂多是臥室外面安排兩個守衛,防止女孩到處亂跑。她只在洗澡的時候纔會脫光。

    可她幾乎每晚都要洗澡。拉姆斯大人希望自己的新娘乾乾淨淨的。“她還沒有侍女,我的小可憐。”他曾對席恩這樣說過。“這個任務交給你了,臭佬。或許我該給你換套女僕裝?(yoooooooooo!!yesyoushoulddddd!)”他大笑。“你求我的話,沒準兒我會答應。不過眼下你當個女傭伺候她洗澡就夠了,我可不想她聞起來跟你似的。”所以每當拉姆斯打起和老婆上牀的主意來,席恩就得到弗雷夫人或者達斯丁夫人那裏去借幾個女僕,好去廚房裏打些熱水。儘管艾麗婭從不和這些人說話,她們還是注意到了她身上的瘀傷。這全是她自己的錯。都怪她沒有好好取悅他。“當好艾麗婭。”有一次扶她進入熱水的時候,他這樣告訴她。“拉姆斯大人並不想傷你。只有當我們……我們忘記的時候他纔會傷害我們。他從不無緣無故地剝我的皮。”

    “席恩……”女孩低聲細語,哭泣着。“臭佬。”他抓住她的胳膊搖晃着。“在這兒我是臭佬。一定記着這點,艾麗婭。”但是女孩根本不是史塔克,只是管家的女兒。珍妮,她的名字是珍妮。她不該指望我幫她。如果是席恩·葛雷喬伊,或許能夠幫助她。但是席恩是鐵種,比臭佬勇敢得多。臭佬,臭佬,押韻疲勞。

    拉姆斯得到了一個消遣時光的新玩具,她有兩隻一個蜜桃……但是珍妮的眼淚很快就會失去滋味,到時候拉姆斯又會想起他的臭佬了。他會把我的皮一寸寸地剝光,等到手指全部消失,他就會要我的手,然後是腳趾,再然後是整隻腳。但只有在我乞求他,乞求他將我從越來越劇烈的疼痛裏解脫出來的時候,他纔會動手。臭佬再也洗不到熱水澡,只能在屎裏打滾,並且不許洗衣服。他的衣服會變成一團抹布,散發着腐臭,除非爛掉,否則就得一直穿着。他能指望的最好的事情,就是回到狗舍裏和拉姆斯的女孩們睡在一塊。凱拉,他想起拉姆斯給他的新獵狗起名叫凱拉。

    他端起碗走向大廳的後方,在一張遠離燈火的空長凳上坐了下來。無論白天黑夜,燈下的長凳總是起碼被佔滿一半,人們喝酒,賭博,高談闊論,或者在安靜的角落裏和衣而睡。等到輪班的時候,長官就會把睡着的人踢起來,他們把脖子縮進領子裏,走上城牆去換崗巡邏。但是任何人都不會歡迎變色龍席恩,席恩也一樣不喜歡他們。

    粥的顏色發灰,稀得像水。他只喝了三勺就推開了碗,任它凍住。鄰桌的騎士們在高聲爭論大雪還會持續多久。“一天一夜,或許更久,”一個蓄着黑髯,胸口繡着cerwyn斧頭紋章的大塊頭弓手堅持道。一些年紀大的人則講起自己過去的見聞,堅稱跟當年的雪比起來這不過是撒點兒灰塵罷了。河間人都被嚇壞了,南蠻子不喜歡雪和冷天。進入大廳的人都在火堆旁擠作一團,或者在火盆上一起拍着凍僵的手掌,他們的斗篷掛在屋裏的釘子上,雪水從上面滴落。

    厚重的空氣霧濛濛的,他的粥上已經結了一層冰。一個女人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來:“席恩·葛雷喬伊。”

    我的名字是臭佬,他幾乎脫口而出。“你想幹什麼?”

    她岔開腿坐在他身邊,將鬆散的紅棕色的頭髮從眼前撥開。“爲什麼要一個人吃呢,我親愛的大人?起來吧,咱們一起跳舞。”

    他繼續埋頭喝粥。“我不跳舞。”臨冬城親王是個優秀的舞者,但是丟了腳趾的臭佬只會惹人發笑。“離我遠點,我沒錢。”

    女人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你覺得我是個妓女?”她是歌手帶來的洗衣婦中的一個,個子高挑,瘦得皮包骨頭,無法用漂亮來形容……但是曾經的席恩仍然不會介意和這樣的女人在地上打滾,感受一下被那雙細長的腿裹在中央是什麼感覺。“錢幣在這兒有什麼用?我能買些什麼呢,雪花?”她大笑。“你可以用笑容來報償我。我從沒見你笑過,即使是在你妹妹的婚禮上。”

    “艾麗婭夫人不是我的妹妹。”而且我也不會笑,他或許該告訴她。拉姆斯厭惡我的笑容,所以才用一把錘子敲掉我的牙齒,讓我幾乎難以進食。“她從來都不是我的姐妹。”

    “但是個漂亮女孩。”

    我沒有珊紗那麼美,但是人們都說我很漂亮。珍妮的話和亞伯的兩個女孩敲出的鼓點一起在他的腦子裏砰砰迴響。另一個洗衣婦將小瓦德拉到桌子上,教他如何跳舞,所有人都在哈哈大笑。“離我遠點。”席恩說。

    “難道我不合大人您的口味?要是您樂意的話,我可以把梅特叫過來。要麼霍莉,您可能更喜歡她,人人都愛霍莉。她們也不是我的姐妹,但是個個可愛。”女人傾身貼過來,呼吸裏飄出酒香。“不肯不賞臉笑一個的話,就來講講您是怎麼拿下臨冬城的吧。亞伯會寫首歌,讓您流芳百世。”

    “當個背叛者。做條變色龍。”

    “爲什麼不稱自己爲英明的席恩?我們都聽說那是一場英勇的壯舉。當時您率領了多少人?有一百個?五十個?”

    更少。“那純粹是瘋狂之舉。”

    “光榮的瘋狂。他們說史坦尼斯有五千人,但亞伯說即使是五倍的兵力也攻不破臨冬城的城牆。您又是怎麼進來的呢,我的好大人?難道說有什麼捷徑?”

    我有繩子,席恩想。我還有鉤錨。是夜色掩護了我,守城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城堡的守衛力量薄弱,我只是攻其不備。但是他什麼也不敢說。如果亞伯真的爲他寫了一首歌,拉姆斯十有八九會捅破他的耳膜,保證他永遠聽不到它。

    “您可以信任我,大人。還有亞伯。”洗衣婦將自己的手覆上了他的。他的手戴着羊毛和皮革的手套,而她光裸的手指修長而粗糙,指甲被啃得短短的。“您還沒問過我的名字呢,我叫羅文。”

    席恩猛地將手抽走。這是個陰謀,他知道的。是拉姆斯派她來的。這又是個惡作劇,和帶着鑰匙的凱拉一樣,一個消遣的玩笑,僅此而已。他想讓我逃跑,然後才能懲罰我。

    他想揍她,把那臉嘲弄的微笑捶個粉碎。他想吻她,把她按在桌子上狠狠地草一通,讓她哭喊自己的名字(老二安好?)。但無論是出於憤怒還是情慾,他都不敢碰她一下。臭佬,臭佬,我的名字是臭佬。我不能忘記自己的名字。他抽搐着站起來,無言地走向大門,用殘廢的雙腳蹣跚前行。

    門外依舊大雪紛飛,潮溼而厚重的雪片正默默地將人們來往大廳的足跡掩埋。積雪幾乎沒過他的靴子,而狼林裏的雪只怕更厚……即便是寒風凜冽的國王大道也不會例外。庭院裏剛打過一場惡仗:羅斯維爾和荒冢屯的男孩們用雪球互相攻擊。往上看,他可以瞧見一些侍從正沿着城垛堆雪人。他們用盾牌和長矛武裝他們,給他們戴上半頭盔,讓雪哨兵在內牆上列隊。“冬將軍率領大軍來和我們會師嘍。”大廳門外,一個哨兵開着玩笑對席恩說……但當他發現自己在跟誰講話的時候,立刻轉過臉去狠狠啐了一口。

    帳篷的另一邊,白港和欒河城的騎士們的坐騎正在馬槽裏瑟瑟發抖。拉姆斯劫掠臨冬城的時候燒燬了馬廄,於是剝頓大人就建了個新的,比過去的還要大上兩倍,足以配上他麾下諸侯和騎士們軍馬和馴馬的數量。其他的馬就拴在小屋裏。戴着面罩的馬伕穿梭於其間,給馬兒們蓋上保暖的毯子。

    席恩向城堡更荒廢的深處走去。他拾起一塊殘破的磚石,那曾經是魯溫學士的角樓的一部分。烏鴉們從城牆的傷口上望下來,彼此間竊竊低語,不時有一兩隻嘶聲吶喊。他在自己曾經的房間門前站了一會兒(從破窗飛進屋裏的雪沒過了他的腳踝),然後去看了看了米肯的鐵匠鋪,還有凱特琳夫人的七角聖堂。當他從燒燬的塔樓下經過時,遇到瑞卡德·萊斯威爾和亞伯的一個洗衣婦,這次是圓滾滾的那一個,蘋果臉上長着扁平的小鼻子。前者正把自己的臉埋在後者的頸窩裏。女孩光着腳,身上裹着一張毛皮斗篷。他覺得那下面定然一絲不掛。當她看見他的時候,扭過頭對ryswell說了些什麼,引得他哈哈大笑。

    席恩艱難地從他們身邊快步走開。馬廄前面有一段樓梯,很少有人走這裏。他的雙腳把他帶到臺階前面。階梯又陡又險,他小心翼翼地爬上去,上面是內牆的城垛,那裏只有他一個人,侍從和他們的雪人在離他很遠的地方。在城堡裏,既沒有人給予他自由,也沒有人剝奪他的自由。城牆之內,他能走多遠就可以去多遠。

    臨冬城的內牆比外牆要高,年代也更久遠。古老的灰色垛口有千尺之高,每個拐角都矗立着一座四方塔樓。數世紀之後,外牆才拔地而起,它比老城牆要矮二十尺,但是更厚實,維護得也更完好。誇張的八角樓取代了樸素的四角塔。在兩牆之間是一道護城河,河寬水深,上面結着厚厚的冰。積雪已經開始在冰蓋上蔓延。白雪也在城垛上堆積起來,填滿每個城齒,給塔樓們戴上一頂頂白色的軟帽。

    在城牆的另一側,他的雙眼所能看到的整個世界都在漸漸變白。樹林,田野,還有國王大道——一張蒼白柔軟的斗篷覆蓋大地,下面藏着城鎮的廢墟,拉姆斯的人縱火燒燬一切,然後揚長而去,留下燻黑的斷壁殘桓,全部被雪掩蓋。雪諾造孽,雪來隱瞞。但那是錯的。拉姆斯現在是剝頓,不再是個雪諾了,永遠都不是了。

    更遠的地方,佈滿車轍的王國大道消失在曠野和羣山之間,一切都歸於無限延伸的白色大地。在那邊,仍有雪花從無風的天空中安靜地墜落。史坦尼斯就在那裏某處,正凍得發抖。也許史坦尼斯大人想用暴風雪擊潰臨冬城?如果他真這麼想,那美夢註定落空。這座城堡太堅固了,即使是光靠結凍的護城河,臨冬城的防禦力也是驚人的。席恩在夜色的掩護下偷襲城堡,只派手下精兵幾人偷偷爬上城牆,遊過護城河,守城士兵對這場奇襲毫不知情,等到他們反應過來,一切都太遲了。但是史坦尼斯不太可能使出這種詭計。

    他大概更喜歡以圍困的方式將城堡與外界隔絕開來,用飢餓擊潰他的敵人。的確,臨冬城的庫房和地窖已經耗空了。長長地補給線穿過頸澤(霍蘭黎徳冬眠了?)從波頓和弗雷的領地帶來糧草輜重,達斯丁夫人也從荒冢屯帶來了食物和飼料,鰻得雷大人帶着無數白港美食來到臨冬城……但是軍隊數目實在太龐大了。要供養這麼多張嘴巴,糧草恐怕堅持不了太久。然而史坦尼斯大人和他的軍隊應該也同樣飢餓,並且還要忍受寒冷和疲憊,根本沒有餘力戰鬥……暴風雪只會令他們攻城的時候更加絕望。

    雪也在神木林裏無聲地下着,雪花一觸地面立即融化,每棵樹木都披着白色斗篷,樹下的土地一片泥濘。我爲什麼要來這兒?這裏沒有我的神。這裏不是我該來的地方。心樹站在他的面前,如同一位蒼白的巨人。他長着一張木刻的臉龐,鮮紅的樹葉像是伸開的血掌。

    在心樹腳下的水池裏,一層薄薄的冰覆住水面,席恩在池邊雙膝跪倒。“舊神慈悲,”他低語,破碎的牙齒間擠出微弱的聲音,“我從沒想過……”話語梗在咽喉裏。“救救我,”他艱難地繼續。“請給我……”什麼?力量?勇氣?慈悲?慘白的雪片緘默地在他身周飄落,不給他一句言語。唯一的迴應是一聲模糊而柔和的啜泣。珍妮,他想着。是她,她在自己的婚牀上哭泣。除了她還能是誰呢?神靈沒有眼淚。難道會有嗎?

    那聲音令人痛苦,他竟不忍卒聞。席恩抓住一根樹枝把自己拉起來,拍掉腿上的雪,一瘸一拐地朝着燈火走回去。臨冬城充滿幽靈,他心想。而我是其中一員。

    等席恩回去的時候,庭院裏已經豎起了更多的雪人。侍從們還做了許多雪將軍,讓他們來指揮城牆上的雪哨兵。其中一個顯然是鰻得雷大人;席恩從沒見過比它更胖的雪人。獨臂的只能是海伍德·史陶,還有一個雪做成的巴寶莉·達斯丁夫人。站得離門最近的那一個下巴上長着冰棱的鬍子,無疑是老&8221;妓魘&8221;霍瑟·安柏。

    在大廳裏,廚師正在用長勺舀出大麥牛肉湯,湯裏滿是胡蘿蔔和洋蔥,盛在昨天裝麪包的盤子裏。殘羹剩飯被扔在地上,供拉姆斯的女孩兒和其他獵狗一起大快朵頤。

    女孩們很高興見到他。它們認得他的氣味,紅珍妮跳起來舔他的手,海麗希特溜到桌子底下,在他腳邊蜷起來,啃着一塊骨頭。他們是羣可愛的狗,容易令人忘記每條狗的名字都屬於一個被拉姆斯姦殺的女孩。

    儘管疲憊,席恩還有就着麥芽酒吃下一點兒東西的食慾。大廳裏喧譁起來,兩個盧斯·剝頓派出去的斥候先後從獵門歸來,報告說史坦尼斯的行軍速度已經慢成了烏龜爬。他的騎士騎軍馬,健壯的馬匹全都陷在雪裏。山地部族的矮馬個頭較小,步子穩健,走起來要快得多,但是山地人不敢超前太多,否則部隊很可能會斷成兩截。拉姆斯命令亞伯唱首行軍歌,向史坦尼斯的艱苦跋涉致以他的最高的敬意,於是歌手再次抱起了魯特琴。一個洗衣婦哄走souralyn的長劍,表演起史坦尼斯跟雪花搏鬥的滑稽戲來。

    席恩垂眼盯着自己所剩不多的第三杯酒發呆。這時巴寶莉·達斯丁夫人邁入廳堂,差遣自己手下的效忠騎士將他帶到自己面前。他站在高臺之下,她上下打量着他,吸了吸鼻子。“你還穿着婚禮上的那套衣服。”

    “是的,夫人,這是拉姆斯大人給我的衣服。”這是他在恐怖堡裏學到的教訓之一:享己所受,莫作他求。

    達斯丁夫人和往常一樣,身穿一襲黑衣,只有袖口一圈松鼠毛給她略添色彩。長袍的立領將她的面龐高高架起:“你熟悉這座城堡。”

    “曾經,是的。”

    “在我們腳下有個隱祕的所在,過去的北境之王們都那兒,坐在黑暗裏。我的人找不着下到那裏去的路。他們翻遍了所有地窖和地庫,甚至是地堡,可……”

    “從地堡到不了墓穴,夫人。”

    “你能帶我去嗎?”

    “那裏什麼都沒有,只有——”

    “死狼?是的。正巧,我最喜歡的史塔克族人都死了。你究竟認不認得路?”

    “我認得。”他不喜歡那座墓穴,從來都不喜歡,但他熟悉它。

    “帶我去。侍衛,拿燈來。”

    “夫人還需要一件暖和的斗篷,”席恩提醒道。“我們得到外面去。”

    他們離開的時候,達斯丁夫人渾身裹着貂皮,而外面的雪下的比任何時候都要大。站崗的哨兵拉緊了兜帽,看上去跟雪人一個樣子,只有呼出的霧氣顯示出這些人還活着。火堆沿着城垛點燃,徒勞地試圖驅散陰霾。他們這一小隊人馬在沒過一半小腿的雪裏前進,走到一大片無人問津的新雪中央。院子裏的帳篷都被埋掉了半截,在積雪的壓迫下沉沉下斜。

    墓穴的入口位於城堡最古老的區域,緊挨着第一重要塞,那裏已經有上百年沒有使用過了。拉姆斯攻陷臨冬城的時候將其付諸一炬,沒有燒掉的部分多數也已崩落。剩下的是一具空殼,有一面完全向外界敞開,內裏積滿了雪。四周遍佈瓦礫:大塊的碎磚,焚燬的橫樑,折翼的石像鬼,它們幾乎都被落雪掩蓋,只有一隻石像鬼還有部分露在外面,扭曲着面孔,盲目地朝天空怒吼。

    這裏就是他們發現布蘭從城堡上跌落的地方。那天席恩跟隨奈德大人和勞勃國王出去打獵,絲毫不知災難即將降臨。他還記得蘿蔔聽到噩耗時臉上的神情。沒人認爲受傷的男孩能活下來。我要不了布蘭的性命,諸神也辦不到。奇怪的想法從他腦子裏冒出來,接着他又更離奇地想到,布蘭很可能還活在世上。

    “在那兒。”席恩指向要塞牆下隆起的一片雪堆。“就在那下面。小心您腳底下的碎石。”

    達斯丁夫人帶來的人鏟去積雪,移除碎石,花了大半個小時才找到入口。大門被封凍得死死的。侍衛長實在拉不動它,只好找來一把斧子。鎖鏈尖叫着斷裂,露出門後的樓梯,它從他們腳下盤旋而下,一直沉入黑暗。

    “我們要走很長一段路,夫人。”席恩提醒她。

    拉斯汀夫人不爲所動。“柏倫,燈。”

    臺階狹窄而陡峭,階梯的中央被幾百年間來往的行人踏得凹陷下去。他們排成一列依次下行——侍衛長提燈走在最前面,然後是席恩和達斯丁夫人,最後是其他人。他一直認爲墓穴是冰冷的,夏天裏從來都是那樣的,但是隨着他們不斷往下走,溫度反而漸漸升高起來。並不是溫暖,墓穴裏從不溫暖,只是比上面要暖和些。在地下,寒冷是不變的,永恆的。

    “新娘總是哭泣,”當他們一級一級小心翼翼地往下走的時候,達斯丁夫人對他說道。“我們的小新娘艾麗婭。”

    注意點。要小心,非常小心。他用一隻手扶住牆。火光搖動,臺階彷彿在腳下游移。“正如……如您所說,夫人。”

    “告訴你傢俬生子,盧斯不高興。”

    他纔不是人家的私生子,他想反駁。但是在他心裏另外一個聲音對他說,是的,他是的,臭佬屬於拉姆斯,拉姆斯也屬於臭佬。你不能忘記自己的名字。

    “要是女孩一直哭的話,給她穿上灰色和白色的衣服可沒什麼好處。弗雷們或許不在乎,但是北方人……他們畏懼恐怖堡,但是愛戴史塔克。”

    “你除外。”席恩說。“我除外。”達斯丁夫人承認道。“但對其他人來說是這樣的。老&8221;妓魘&8221;霍瑟·安柏之所以在這裏只是因爲弗雷家有大瓊斯作人質,至於霍伍德家,難道你認爲他們會忘記私生子上一段婚姻?忘了他的夫人是怎麼活活餓死,怎麼啃掉自己的手指的嗎?當他們聽見新娘的哭聲的時候,你覺得他們會想些什麼?那可是英勇的奈德大人最寵愛的小女兒啊。”

    不,他想道。她不是奈德大人的骨肉,她的名字是珍妮,只是管家的女兒。他確信達斯丁夫人內心也有所懷疑,可儘管如此……

    “艾麗婭夫人的眼淚比史坦尼斯大人的刀槍更危險。要是私生子想保住臨冬城,最好先教會他夫人如何歡笑。“

    “夫人,”席恩打斷她。“我們到了。”

    “還能繼續往下走呢。”達斯丁夫人注意到。“下面還有很多層,更古老,我聽說最底下的一層塌掉了一半。我從來沒去過那裏。”他推開門,帶領他們走進一條長長的拱形隧道。堅固的花崗岩石柱站在兩旁,一對一對地延伸向暗處。

    達斯丁夫人的侍衛長舉高提燈,陰影迅速滑開。跟無盡的黑暗比起來,這只是一點渺小的光。墓穴從來都令席恩感到不舒服。他可以感受到石頭國王正用他們的石頭眼睛盯着他,手指緊握着生鏽的長劍。他們都不喜歡鐵種。熟悉的恐懼感包圍了他。

    “這麼多,”達斯丁夫人說。“你知道他們的名字嗎?”

    “曾經……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席恩指向一邊,“這一側是北境之王們,最後一個是託倫國王。”

    “向坦格利安下跪的國王。”

    “是的,夫人。在他之後只有公爵。”

    “直到少狼主。奈德·史塔克的墓在哪裏?”

    “在另一頭。夫人,請這邊走。”

    他們在一對對立柱之間前進,腳步聲迴盪在穹頂下。石頭國王和他們的冰原狼的目光追隨着他們,一張張面孔激起他模糊的回憶,一些名字重現於腦海,魯溫學士幽靈般的聲音在他耳畔低語。“雪髯”埃德里克,他統治北境長達百年之久。“造船者”布蘭登,他揚帆遠航,趕超落日。“餓狼”席恩,我們有着同樣的名字。柏倫·史塔克公爵,他和凱巖城聯手擊敗派克島的達貢大王,那時坦格利安國王一統七國,治理它的卻是首相,他是一個私生子,一個魔法師,人稱“血鴉”。

    “那個國王的佩劍不見了。”達斯丁夫人發現。

    的確。席恩記不得那是哪一個國王,但是他手中的長劍消失了。只有條條鏽跡標示出它曾經的位置。這情景令他不安。他總是聽人說,只有長劍的鐵能鎮住亡靈,把他們鎖在墳墓裏。如果劍丟了的話……

    臨冬城充滿幽靈。而我是其中之一。

    他們繼續前進。巴寶莉·達斯丁臉上的神情隨着腳下的步伐顯得越發僵硬。看來她並不比我喜歡這個地方。“我的女士,您爲什麼憎恨史塔克?”席恩聽見自己這樣說道。

    她審視着他。“就和你愛他們的理由一樣。”

    席恩困惑了。“愛他們?我從沒……是我從他們手中奪走了臨冬城,夫人。我……我殺死了布蘭和瑞肯,把他們的頭顱掛上長槍,我……”

    “……和羅柏·史塔克一同騎行南下,在囈語森林和奔流城並肩奮戰,作爲他的使者返回故鄉,去說服自己的父親。荒冢屯也派兵支持少狼主。我大着膽子,儘可能少給少派人手,但是我知道必須給他一點,要不就有惹怒臨冬城的危險。我在軍隊裏安插了自己的眼線,他們什麼都告訴我。我知道你是誰。知道你的本質是什麼。現在回答我的問題,你爲什麼愛史塔克?”

    “我……”席恩用戴着手套的手扶住一根立柱。“……我曾渴望成爲他們中的一員……”

    “而你永不能。我們的相似之處比你所知道的要多得多,大人。來。”

    再往前走一點,可以看見三座捱得很近的墳墓。他們就在那裏停了下來。“瑞卡德公爵,”達斯丁夫人打量着站在中間的石人。雕像高高在上,面孔隱約可見——長臉,蓄鬚,面相莊重。他的石頭眼睛和其他雕塑的長得一樣,只是更悲傷。“他也沒有劍。”

    的確。“有人來過這裏,偷走了劍。布蘭登的也丟了。”

    “他會發怒的。”她脫下手套,觸摸他的膝蓋。蒼白的手放在暗淡的石頭上。“布蘭登愛他的劍,愛把它磨得鋒利。‘我要它快得能夠刮淨女人的嗶毛’他老是這麼說。他多喜歡用劍啊。‘帶血的劍是件美妙的東西’他這麼跟我說過一回。”

    “你認識他。”席恩說。

    燈火映在她的雙眸中,它們看上去就像是在熊熊燃燒。“布蘭登是荒冢屯達斯丁大人的養子,而我後來嫁給了那位大人的兒子。布蘭登經常拜訪溪流地,在那裏騎馬射箭。他喜歡騎馬,這點他小妹和他很像,這兩個人簡直就是一雙半人馬。而我的伯爵父親一向樂意招待臨冬城的繼承人。他對ryswell家的未來野心勃勃,願意將女兒的初·夜獻給任何一個送上門來的史塔克。事實上,他根本不必操心。布蘭登對想要的東西從不客氣。我已經老了,形容枯槁,又寡居多年,但是我記得我的初·夜裏,布蘭登的劍上掛着血的樣子。我想布蘭登也喜歡那情景。帶血的劍是件美妙的東西,他說的沒錯。很疼,但那是甜蜜的疼痛。”

    “直到那天,我聽說布蘭登將要迎娶凱特琳·徒利……疼痛就再也不甜蜜了。他從沒想要過她,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倆共度的最後一晚,他就是這麼告訴我的……但瑞卡德公爵也有自己的野心。圖南的壯志不允許他讓繼承人和自己封臣的女兒結合。後來父親又指望把我嫁給布蘭德的弟弟奈德,但是凱特琳·徒利又得到了他。我只能選擇達斯丁家的少主,直到奈德·史塔克又將他從我手中奪走。

    “勞勃的叛亂……”

    “勞勃反叛,奈德·史塔克召集封臣與他並肩作戰,那時我和達斯丁大人結婚還不到半年。我懇求我的丈夫不要去,他有可以代他出戰的親人。一個是以使斧著稱的叔叔,另一個是參加過九銅板王戰爭的叔父。但是他是個充滿榮譽感的男人,覺得沒有什麼比親自帶兵出征更能體現忠誠。他離開那天,我送給他一匹戰馬:紅色的皮膚,烈焰般的鬃毛。它是我父親的驕傲。我丈夫發誓,戰爭一結束,他就會騎着它回到我身邊。”

    “但是奈德·史塔克回家的時候只帶回了他的坐騎。他說我丈夫死的光榮,他的遺體被埋在多恩紅土的山崗下。他自己卻帶回了妹妹的遺骨,現在她就睡在那裏……但我可以向你發誓,奈德·史塔克絕不會有一塊骨頭回到她的身邊的。我要拿它們去喂狗。”

    席恩沒聽明白。“他……他的骨頭……?”

    她的嘴脣扭曲了。那是一個醜陋的笑容,讓他想起拉姆斯的笑。“紅色婚禮之前,凱特利·徒利派人護送奈德大人的遺骨北上,但你的鐵種叔叔奪取了卡林灣,封鎖了道路。之後我就一直在關注這件事。只要那些人出現在澤地,就休想過我的荒冢屯。”她向奈德·史塔克的塑像瞥了最後一眼。“已經夠了,我們回去。”

    他們從祕道返回地面的時候,暴風雪依舊在外面呼嘯。達斯丁夫人在上來的途中一直緘口不言,直到他們走到要塞的廢墟下,她戰慄着對他說:“我今天在底下或許說了些什麼,但是你會守口如瓶。你明白嗎?”

    他明白她的意思。“管好舌頭,當心把它搞丟。”

    “盧斯把你調·教的很好。”她徑自離去。



    上一頁 ←    → 下一頁

    一不小心潛了總裁重生之都市修仙嬌妻誘情至尊劍皇英雄聯盟之決勝巔峰
    民國諜影我只想安靜地打游戲家有庶夫套路深諸天盡頭天阿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