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花園出來，一回東廚房，何小小便迎了上來，關切詢問道：“怎麼樣？世子還有幾位皇子有沒有說什麼？他們有沒有覺得很好吃？”
何小小剛纔看她做的時候就忍不住被鵝肝的香氣所吸引，錢紅線特意給她還有林玉顏一人做了一份，讓她們先嚐味道。兩人都表示沒有比這再好吃的之後，這才送去給花園那些貴人的。
可沒想到……
錢紅線臉上不自覺的苦笑了一下道：“好吃什麼呀，人家嫌我用的食材太低賤了，根本嘗都沒嘗。”對了，是低賤，而不是低廉。其實對方更想說的是她吧？
“呃？怎麼會這樣？”何小小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醬汁和油漬，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擔憂望着她道：“他們是不是爲難你了？那世子呢？世子有沒有幫你說話？”
錢紅線想到姬南瑾冷冰冰的語氣還有眼神，頓時覺得胸口一堵，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好半響，才深吸了一口氣道：“算了，反正都已經沒事了。你先把另外幾道做好的菜送過去吧，我去做其它的菜。”
何小小看她臉色不太好，有些不放心道：“真的沒關係嗎？要不要我留下來幫忙？反正送菜的事情有其它丫鬟負責。”
錢紅線朝着她笑了笑，努力調整情緒，擺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道：“幫忙是肯定要啊，不然這麼多菜我一個人怎麼做得完。不過你最好也能跟去看看，我怕待會幾位皇子公主問起每道菜的食材丫鬟們說不清楚。”見她站着不動，又道：“放心吧，我真的沒事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麼失落，做菜被人嫌棄說不好吃也不是第一次。剛開始學做菜的時候，她家皇太后沒少打擊她，她也沒有像現在這麼難受過。
錢紅線想，她大約是想念另外一個世界了吧！只是不知道，此時還有沒有機會再回去……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悲傷的思緒中，身後突然響起林玉顏的聲音道：“對不起。”
錢紅線轉過身看了對方一眼。
林玉顏在她的視線中低下頭道：“我忘了，大戶人家一般都不吃這些東西的。我也是覺得你做的很好吃，才……”
錢紅線不在意的收回視線道：“沒事，是我自己考慮不周。”她和林玉顏如今已經是這樣的關係，她不想再去猜測對方是真的沒注意，還是有心不提醒她。不過，事已至此，都已經不重要了！
林玉顏伸過手去拉她，眼裏閃過一絲自責，語氣中有些難過又有些着急道：“紅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錢紅線重新擡起頭，朝着對方彎了彎脣角，笑道：“嗯，我相信你。”
林玉顏似乎一下子愣住了，然後看着她便不說話了。
錢紅線也在這個時候轉過身，動手開始做其它的菜。
過了許久，才聽到背後傳來一絲淡淡的嘆息聲，錢紅線手上的動作微微頓了一下，卻沒有轉身。
她承認她的心理學學的不到家，沒辦法去判斷一個人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或許潛意識裏就已經不再相信對方了吧。
何小小出自底層，對這些大戶人家的飲食規矩還有忌諱或許不清楚，可她原先卻是帝師的孫女，也算是貴女中的一員，又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這些？
即便她說的是真話，她是真的忘了，又或是真的覺得她做的好，可那又怎麼樣呢？於她們之間的關係也不會有任何的改進。
就好像一塊玉碎了，即便能修補，也到底和以前不一樣了。就好比她們兩個的關係。
林玉顏大概也是看出了這一點纔沒有繼續往下說吧！
做完最後一道菜，錢紅線已經累的沒力氣了，把廚房交給何小小跟林玉顏兩個人收拾，便打算自己先回住處休息。
一出廚房門，便看到老夫人身邊的雲裳站在外面，錢紅線立馬打起精神道：“雲裳姐姐怎麼過來了？是老祖宗有什麼交代麼？”
雲裳笑着朝廚房裏看了一眼道：“招待幾位皇子還有公主的宴席都準備完了？”
錢紅線點點頭：“嗯，最後一道菜剛纔也已經送過去了。”
雲裳隨即過來拉她道：“那就好，老夫人請你過去說話，咱們走吧。”
這大半個月裏，老夫人也不是第一次找她，不過選在這個時候，錢紅線也能猜到應該是跟她今天給幾位皇子還有公主做菜的事情有關，
進了菩提居，錢紅線先給老夫人請了安，後者還是像往常一樣讓人給她搬了杌子。
錢紅線剛一坐下，便聽得對方道：“聽說，你今天做了鵝肝招待幾位皇子，還有十一公主？”聲音還是和往常一樣溫和，倒是聽不出怪罪的意思。
但是錢紅線還是從杌子上站了起來，然後在老夫人面前跪下道：“這件事都是奴婢的錯。奴婢只想着讓幾位皇子公主嚐個鮮，所以就擅自用了鵝肝做菜，並沒有要冒犯或是怠慢幾位皇子和公主的意思。奴婢已經知錯了，肯請老夫人責罰。”
老夫人緩緩道：“你先彆着急，我就只是問問，並沒有要怪你的意思。想來你也是第一次負責這樣的宴席，沒有經驗，有沒人從旁指點，會出現疏忽也是正常的事情。這件事不怪你，下次注意就行了。”
錢紅線正要鬆一口氣，就聽見對方頓了頓，突然又望向她道：“我聽說，你是和瑾哥兒還有幾位皇子一起從外面回來的？那你可知，幾位皇子還有公主爲何會突然來安王府？”
錢紅線莫名有種這個問題不太好回答的感覺，稍稍斟酌了一下，這纔回對方道：“回老祖宗的話，世子是在花前醉碰到幾位皇子還有十一公主的，聽聞老祖宗身子略有不適，幾位皇子主動提出想來探望老祖宗。”
“這麼說，當時你也在場？”
老夫人的聲音倒是聽不出什麼變化，但錢紅線那種不好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硬着頭皮，越發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是的，奴婢當時也剛好經過酒樓門口，正好碰到了世子和季公子，還有幾位皇子。世子便提出讓奴婢負責給幾位皇子還有公主做飯。”
老夫人定定的看着她，臉色不變，也不知到底有沒有相信。這一刻，錢紅線終於姬南瑾像誰了。後者除了性子更冷一點之外，祖孫兩人思考問題還有不說話的樣子當真一模一樣。
半響，就聽得老夫人笑着開口道：“原來是這樣，倒是辛苦你了。原本今天你該休息的。這樣，明天再多放你一天假，你就留着府裏好好休息。”
“多謝老夫人。”儘管對方此刻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麼不一樣，錢紅線卻不敢有半分的鬆懈，又小心翼翼的詢問道：“那老祖宗的膳食？”
老夫人眯着眼睛笑了笑，看起來一派和善道：“這段時間用了按你說的方子制的藥枕，又吃了你做的菜，我的身體還有胃口確實好了很多。不過你剛來府裏不久，對府裏的環境還不完全熟悉，又要一個人照顧我的吃食到底太辛苦了。我想了一下，你看能不能把你每天做的那些菜單給李管事一份，以後她也能幫你分擔着做一些，萬一你不再府裏的時候，也有人能代替你做。”
原來對方在這裏等着她呢。
錢紅線總算明白，老夫人真正找她前來的目的。這是要收回她做菜的權利了。
方纔說了這麼多，是怕她不肯交出來嗎？
其實對方真的是多慮了，不過就是一份降壓菜單而已，她從來就沒有打算要藏着掖着。再者，對方是主子，自然有權力決定要誰爲她做菜。這般和聲和氣的和她說話，倒真是給足她面子了。
錢紅線在心裏苦笑了一下道：“謝老夫人體恤，奴婢回去之後我就把做菜的單子列給李管事。”
老夫人摩挲着手中的佛珠，看着她道：“丫頭啊，你不會怪我吧？”
錢紅線努力擠出一抹笑容道：“怎麼會呢？老祖宗也是爲奴婢着想。”
“那就好。”老夫人似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閉上眼睛道：“我有些乏了，就不留你繼續說話了。你也累了一天，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多謝老祖宗，奴婢先告退了。”錢紅線應了一聲，從地上站起來的時候明顯覺得膝蓋有些疼。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