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回來了啊……”

中年男人手裏捏着空了的塑料袋子，從山上走下，沿着村道，再走回了自家院子裏，

堂屋裏，正趴在桌上，似乎做着作業，不時擡起頭朝屋外張望的女孩，見到她父親回來，趕緊跑了出來。

“……回來了。”

中年男人臉上笑着，看着自己的女兒，應着聲，往着屋子裏走了進去。

女孩跟着，仰着頭看着她的父親，眼底帶着些期待，

“……爸爸，你今天和那個道士爺爺，和那個大哥哥去山上看奶奶和爺爺，是不是因爲奶奶爺爺的墳上冒煙啊……今天我也看到了呢，是什麼意思啊？”

女孩語氣帶着好奇，眼底卻不禁流露出些緊張，在她父親身旁站住了腳，出聲問道。

中年男人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頭髮，笑着，應道，

“……意思啊，就是我們家要出大人物了，就是我寶貝女兒啊，很聰明，以後會很厲害。”

“……真得啊？”

女孩眼底不禁流露出些驚喜，緊跟着又出聲問道，

“……可是爸爸之前說……等我讀完小學，就不讓我接着讀書了……要是不讀書的話，我還會很聰明，很厲害嗎？”

女孩說着話，再緩緩低下了頭。

“……是爸爸不對，爸爸不該拿這個來嚇你……”

中年男人再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頭髮，笑着ꓹ 說着，

“以後你就好好讀書吧ꓹ 放心吧，爸爸就是砸鍋賣鐵也會讓你讀書的……爸爸以後還等着我寶貝女兒厲害了，好好孝敬爸爸ꓹ 讓爸爸享福呢。”

笑着，中年男人說着ꓹ

“……嗯！”

女孩重重點了點頭。

“……好了，去接着寫你的作業吧。爸爸去給你做晚飯ꓹ 今早上還去專門買了點菜ꓹ 這下看來就只有我們父女兩吃了。”

“……好！”

中年男人說着，再望了望屋外，轉過身朝着廚房裏走了去，

女孩脆生生應着，高興着，顛顛着腳，朝着堂屋裏桌旁再跑了回去ꓹ

“……對了，彤彤ꓹ 今天中午那會兒出去ꓹ 是又去找陸成玩了？”

走了幾步ꓹ 中年男人又頓住了腳ꓹ 出聲問了句，

“……對啊ꓹ 我去找陸成了。”

正高興着的女孩立馬就脆生生應道ꓹ

“……這臭小子……”

中年男人笑着ꓹ 再頓了頓腳，緊隨着又再一邊往廚房裏走着ꓹ 一邊再出聲說道，

“……等過會兒爸爸把菜做好了，你給陸成他們家也端過去點吧。”

“……好！”

脆生生着，女孩再應了聲，坐回到了桌旁凳子上。

……

“……要是餘彤她爸爸還是不相信怎麼辦……”

村子裏，一家屋子裏，先前那男孩關着臥室門，躲在臥室門後，坐在根小凳子上，手裏翻着本破舊的書，有些苦惱，

“……故，餘以鬼神爲由，使家祖墳燃青煙，爲衆人所見，衆以爲真，皆稱餘乃文曲臨凡，實乃粗淺障眼手段……後，村中之人出資，供餘學業……”

又再翻了翻這本破舊的書，男孩愈加苦惱，

“……讓村子裏的人一起出錢？可這不是騙人嗎？”

“……誒，對了，讓我爸爸出錢，讓我爸爸出錢供餘彤唸書……”

眼睛裏多出些神采，男孩覺得想到了辦法，再高興起來，

“……書上這個餘都能讓整個村子的人出錢，餘彤就讓我爸爸出錢，一定可以的……嗯！”

“……陸成，小成，一個人在屋裏唸叨些什麼呢？”

屋外，陸成的父親走過，隱約聽到屋裏的嘀咕聲，喊了聲。

“……沒事兒，沒事兒……”

嚇得男孩趕緊將書重新塞進了牀底下。

……

“……彤彤，你先吃飯吧，我去看看你媽媽……”

屋裏，擺了一桌菜，女孩已經坐好，一手端着碗，一手捏着筷子，望着桌上的菜，

中年男人解下了圍裙，端着個碗，每樣菜都夾了些，出聲對着女孩出聲說道。

“好！”

女孩望了望她父親，脆生生應着。

中年男人笑着，端着碗，朝着旁邊那供着神龕的屋子裏走了去。

女孩望着她爸爸走進那屋裏，再轉回了頭，卻沒直接吃，而是拿着筷子，看着桌上的菜，等着她爸爸，

“……爸爸真迷信，每回吃飯都這樣……”

……

“……曉翠，今天屋裏做了不少菜，好幾樣都是以前你喜歡吃得，我就給你夾了些過來，你嚐嚐味道……”

走進那屋裏，中年男人將屋門虛掩了上，將那些菜，擺到了那神龕前的供桌上，中年男人將放在旁邊，扣在桌上的照片翻了過來，拿在手裏，

照片上，是個三十歲上下的女人，樣貌和跟在中年男人身側的那道身影一樣。

“……彤彤她現在啊，都長大了……你剛把她生下來那會兒，她才那麼點大……”

中年男人說着，目光有些恍惚，有些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那乾淨的照片上，

“……她啊，現在都會和着別人來騙我了……你也走了好幾年了……”

“……我想你了啊，好想你……”

中年男人臉上笑着，目光還恍惚着，有些渾濁的淚水從眼眶裏涌出，落在了地上，

旁邊，那道身影，望着中年男人，目光溫柔着，伸出手，隔着中年男人的臉還有些距離，虛拭着中年男人臉上的淚水，

“我知道……”

……

“……好了，睡吧……”

臥室裏，照顧着女孩躺下，再給女孩理了理被子，中年男人在牀旁邊的凳子上坐下。

“……爸爸，你給我講故事吧……”

“……好，我給你講……”

中年男人在牀邊坐着，同自己女兒溫聲說着，

女孩聽着，漸漸合上眼睛，睡着了。

中年男人止住聲，再理了理女孩蓋着的被子，將女孩伸出被子的手，再小心着，放回到了被子下，

“……彤彤，以後你可得好好唸書啊……不然爸爸不就被你騙慘了，虧大了……”

中年男人望着已經睡着的女孩，溫聲說着，又漸漸笑了起來，

緊隨着，想着，眼底又漸漸有些疑惑，

之前那些煙氣，可能是那陸成和着她女兒弄出來的，可是後來的……又是哪來的……

……

“……你們還別不信，這祖墳上冒青煙啊，我們村子又不是沒出過，往前面數個百來年，就出過……後來啊，那家人屋裏還出了個進士咧……”

沿着村道邊，一個村裏上了些歲數的老人，還同旁邊說話的村裏人說着。

聽着這隨着清風在耳邊縈繞着的話語聲，廉歌挪着腳步，沿着這村子裏的村道，走出了這村子。

踏上村子外坡道上，環繞着山丘的道路，轉過頭，再往着那山腳，山谷裏的村子看了眼，

廉歌微微笑了笑，再轉回頭，挪着腳，沿着腳下的道路往前走去。

一人一鼠漸行漸遠，那村子也在身後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