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兒，沒事兒……”

老人再喘了幾口粗氣，勉強止住了咳嗽，有些費力着直起了些聲，對着慌張的中年男人出聲說道，

“……怎麼會沒事兒，怎麼會沒事呢……”

中年男人慌張着，望了望老人臉上，又望了望地上被老人咳出來的爛肉，膿水血沫，一遍遍說着，

“……老師，你先坐，你先坐下來……”

“……我們去醫院，我叫老三把摩托車騎過來，我們去鎮上醫院……不，我們去市裏，去市裏……”

眼睛有些發紅，中年男人慌了神，先是一手攙扶着老人，一手狠狠抹了把臉，然後將旁邊的凳子一把扯了過來，放在老人身後，靠着櫃子放了下來，

中年男人攙扶着老人要坐下，老人佝僂着身，身子顫巍巍着，看着凳子卻有些猶豫，似乎是害怕自己這一坐下後，就再也不能站起來，

“老先生，坐下歇歇吧。”

旁側，廉歌看了眼老人，出聲說了句。

老人擡起頭，望了望廉歌，才猶豫着，在中年男人攙扶下，坐了下來。

“……老師，你坐穩些，我這就給老三打電話，這就給他們打電話……”

有些慌張着，男人一隻手扶着老人，一邊說着，一隻手從兜裏摸着手機，

“……不用了，不用去醫院了……”

老人坐在凳子上，看着中年男人，臉上還帶着些笑容，搖了搖頭，有些費力着出聲說道。

“……怎麼能不用呢，怎麼能不用……我們馬上就去醫院，去市裏……”

中年男人手有些顫抖着從兜裏摸出了手機，聲音也有些發顫，眼睛再紅了些，

“……沒事兒的，老師，沒事兒……去醫院就好了，去醫院就好了……”

不知道是安慰老人，還是安慰自己，中年男人慌張着，一遍遍講着。

老人微微笑着，看着男人，沒再接着勸說，只是緊隨着，又是一陣劇烈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又再咳出些血沫，膿水，已經腐爛的爛肉，飛濺在堂屋的泥地上，老人佝着腰，止不住的不斷咳着。

“……老師你等等，老師你等等……馬上，馬上他們就能過來了……”

男人愈加慌張，手上捏着的手機都險些掉落，一邊聲音顫抖着，說着，一邊撥出去了一個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電話那頭響起陣有些嘈雜的聲音。

“……老二，村長這會兒用空過來嗎……這兩口子都快打起來，要不是旁邊這些個人拉着，這早就打得頭破血流了……那許家屋裏的媳婦，嘴巴也真是……”

“……姓徐的你有種，有沒有卵蛋，老孃還不知道……”

“……咳咳……嗬……咳咳咳……”

“……別他媽管他們，愛打就讓他們打！打死乾脆！”

衝着電話那頭，中年男人便是罵了聲，緊隨着，聽着身側老人的咳嗽聲，眼睛再有些紅，

“……趕緊過來，把你的摩托車騎上，老師病了，荀老師病了，很嚴重，很嚴重……已經，已經……”

衝着電話那頭喊着，中年男人眼眶也愈加紅，

而緊隨着，電話那頭的嘈雜聲便停了下來，

“……村長出事了？”

似乎旁邊人說了句，緊跟着，便是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我馬上過來，我馬上就去騎摩托車過來……村長病了，很嚴重，很嚴重……別他們管他們了……”

似乎是一邊跑，一邊吼得聲音從電話那頭響起，緊隨着，電話那頭又嘈雜起來，混雜着的腳步聲隨着些話語聲響起，

“……村長出事兒了？”

“……瑪德，中午那會兒我去村長那兒的時候就看到村長臉色有點不對勁，我都沒上心，瑪德……都怪我……”

……

“……沒事兒的，老師，沒事兒的……老二他們已經過來了，他們已經過來了，我們馬上就能去醫院了……”

連電話都沒去掛，中年男人眼眶有些發紅着，一遍撫着老人的背，一邊一遍遍慌忙着說着，

“……咳咳，咳咳咳……沒事兒，沒事兒……”

老人再咳嗽了幾聲，再費力着，直起了些聲，擡起頭看了看中年男人，皮膚已經鬆垮，滿是溝壑的臉上帶着些笑容，笑着，有些虛弱着，安撫了中年男人幾句，

“……每個人都有到頭的時候，我就是放不下……”

老人說着又再緩緩轉過了頭，望着堂屋外，

“……老師，沒事兒的……你沒事兒的……你就是有些咳……有些咳……我們去醫院，去市裏的大醫院，讓醫生給你看看，看看就好了……”

男人眼眶紅着，看着老人臉上，脖子上的一塊塊淤烏，慌張着，一遍遍說着。

“……荀老師，老爺子……村長……老師……”

就在這時候，一羣村子裏的人，或老或少，或男或女，臉上都帶着些焦急的神色，慌忙着朝着屋裏跑了進來，

看着老人臉上的淤烏，堂屋地上的還未浸進泥土裏的血沫，膿水，濺着的爛肉，老人咳嗽着的模樣，一羣人臉上愈加慌張。

“……老師……老爺子，你沒事兒吧……我們這就去醫院……”

“……中午的時候那會兒我就看到老爺子你再咳……就怪我當時沒上心……”

“……沒事兒吧，村長……我們這就去醫院……讓醫生給你瞧瞧……”

一羣人涌進了屋子裏，有些慌張着圍着老人周圍，對着老人一句句說着。

“……咳咳咳，咳咳咳……沒事兒，沒事兒……麻煩你們跑一趟……跑一趟了……”

老人再咳嗽了幾聲，直起了些身子，望着身側圍着一個個村裏人，臉上笑着，出聲說着，

“……老師，你先別說話了，歇着吧，等會兒我們到醫院，到醫院讓醫生給你瞧了我們再說……”

“……老二，我把摩托車騎過來了，你們快扶一下村長，我們這就去醫院……”

一羣人眼眶有些發紅，看着老人，慌張着，說着，幾個去騎摩托車的人也騎着車匆匆忙忙趕了過來，

“……老師……村長……老爺子……您小心點……我們扶你……我來背吧……”

“……沒事兒，沒事兒……不用去醫院了。”

一羣人說着，就要攙扶着老人起身，讓一人把老人背上，

老人再咳嗽了聲，直起身，臉上笑着，看着幾人，擺了擺手，

“……怎麼能不去醫院呢……老師你不用擔心別得，我們去醫院，去醫院讓醫生給你看看吧……”

“……不用了，不用去了……”

一羣人慌張着，眼眶紅着，一遍遍說着，

老人臉上笑着，再搖了搖頭。

一衆人看着老人，漸漸止住了話語聲，只是看着老人眼眶愈加紅了起來。

……

旁側，廉歌看着一羣人涌進這堂屋裏，往旁邊讓開了幾步。

再看了眼這一羣人，看了眼被一羣人圍着的老人，沒再出聲打擾，廉歌轉過了身，走出了這堂屋裏，漸漸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