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屋後，白熾燈，警車車燈交織着，亮着，驅散了屋前屋後瀰漫來的夜色，

燈光下，警察忙碌着，勘察着現場，審問着幾個被控制住的男人和那中年女人。

看了眼屋子裏，旁側不遠，墊着腳，朝着這邊望着的女孩，廉歌轉回了視線，再看向了年輕乞丐，和那叫文慧的女服務員，

年輕乞丐低着頭，只是攥緊着那塊布，望着，

女服務員有些沉默，也有些出神着，看着屋子裏忙碌着的人，

“……我妹妹，也是個聾啞人，也已經不見好久了……不知道她……”

不知是在對自己說，還是在對廉歌和年輕乞丐講。

“……中午的時候，一個公益組織給我打電話，說他們那兒有找到個條件相符的女孩……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我還是想着，說不定這一次，真得就是我妹妹……”

目光出神着，女服務員說着，又沉默了下，目光黯淡了些，

“……等我趕到了，確認過後……還是和以前一樣，很像，但她不是……”

說着話，女服務員沉默了下來，又轉過頭望着那三個躺在擔架上的人，目光有些出神。

年輕乞丐聞聲，緩緩擡起了頭，看了看女服務員，又重新低下了頭。

再看了眼女服務員和年輕乞丐，廉歌轉回了視線，也沒多說什麼。

身側，愈加顯得安靜，

屋子裏，唯有一衆警察忙碌着的聲音，話語聲。

……

“……七八年前的時候，那時候我才十幾歲，我父母兩個人還在這城市打工。”

叫文慧的女服務員看着屋子裏，目光出神着，沉默了下，繼續再說了下去，

“……那時候，他們雖然已經生了我，我也已經十幾歲了，但他們始終還想再要個男孩……八年前的時候，我媽終於再懷上了……結果，生下來的，還是個女孩……”

“……我頭回抱着她，看着她的時候，她就那麼躺在懷裏的時候，就那麼好奇着，轉着眼睛看着我，那眼睛特別乾淨……我也就那麼看着她，看着我妹妹……”

“……大概是因爲還是個女孩，我父母對她也不怎麼上心，我父母上工的時候，就把她扔給我。我就那麼摟着她，坐在屋門檻上，她也不哭不鬧，就轉着眼睛，安靜着看着四周……等晚上我去做飯的時候，就把她抱着，放到了廚房旁邊，隔着最近的臥室牀上，給她墊一牀被子，疊在牀邊上，免得她從牀上滾下來……等她能自己翻得動身的時候，有時候，我從廚房裏忙完回臥室裏的時候，就能看到她，自己翻過了身，側着，朝着臥室門外看着，好像是在等我……”

女服務員說着話，臉上先是浮現出些笑容，緊隨着，笑容漸漸褪去，沉默了下來，

“……等她慢慢大了些……慢慢地，就發現她有些不對勁了……她對周圍的聲音沒什麼反應……那回，我一隻手抱着她，一隻手端着碗準備放進廚房，等會兒洗，疊在上面的碗掉落了下來，砸碎到了地上，開始我還怕嚇到她，把剩下的碗放下，就去哄她……不過，她還是像之前一樣，就那麼看着我，不哭也不鬧……”

“……再後來，我父母也發現了，發現她聽不到聲音，也發不出什麼聲音……本來他們就是想要個男孩，覺得是她打破了他們的希望，對她不怎麼待見……結果現在她還有毛病……”

說着話，女服務員目光出神着，再沉默了下來。

……

“……那天，他們沒去上工，讓我把她給了他們，再把我支了開，去做另一件事情。”

望着屋子裏忙碌着的警察，女服務員目光出神着，再說道，

“……那是冬天，快傍晚的時候，我穿着幾件厚衣服，在外邊都覺得冷……等我忙完他們支開我的事情，回到家，天已經漆黑。

屋子裏，他們都在，但我妹妹不再了，我找遍了幾間屋子，都沒能找到……他們把她給扔了。”

女服務員說着，眼眶有些紅，再沉默了下來，

年輕乞丐聽着女服務員的話，再緩緩擡起了頭，看向了女服務員，

“他們把她扔到了什麼地方？”

看了眼女服務員，和這年輕乞丐，廉歌轉回了目光，語氣平靜着問了句。

“……我追問了他們，他們說，扔到了一個垃圾堆旁邊……”

女服務員眼眶泛着紅，說着，

“……那是冬天，他們就把她這麼扔到了外邊，扔到了垃圾堆旁邊，她那麼小，甚至難受的時候，連哭都哭不出聲來，他們怎麼狠得下心，怎麼狠得下心，就把她這麼扔了……那是他們女兒啊，是我妹妹啊！”

“……我一氣之下，就直接從那屋裏面跑了出來，一路沿着那路，在附近的垃圾堆旁邊，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找，越找越遠，可是始終都找不到……始終都找不到……她不見了……”

臉上有些痛苦着，女服務員說着。

“……從那以後，我就沒再回去過……不知道她現在在哪，不知道她……”

“……嗚哇，唔唔……”

年輕乞丐轉過了頭，看向了女服務員文慧，嘴裏發出了些聲音。

“他問你，你家以前，住在什麼地方？”

廉歌沒轉過頭，看着屋子裏，語氣平靜着，說了句。

“……就在這兒過去的，東街後面，隔着高鐵站不遠的地方。”

女服務員轉過了頭，看了看年輕乞丐，張了張嘴，出聲說道。

聞言，年輕乞丐再看了看女服務員，轉回了頭，

緩緩低下了頭，望着手裏攥緊着的那塊布，手裏愈加攥緊，

“……唔唔，唔唔……”

緩緩擡起了手，年輕乞丐眼眶紅着，側着臉，輕輕貼着手裏那塊布，嘴裏發着些如同哀鳴般的聲音，

“他說，她喜歡吃包子。”

“她喜歡安靜着，蹲在他旁邊，看着他。”

“她喜歡光着腳，踩在地方……”

“……唔唔，唔唔唔……”

“她是她妹妹，他們就住在高鐵站旁邊，一個巷子裏。”

年輕乞丐攥緊了那塊布，臉側着，貼着，輕輕摩挲着，眼眶愈加泛紅，

嘴裏不斷髮着些如哀鳴般的聲音，眼淚再從眼裏流了出。

女服務員文慧聽着年輕乞丐的聲音，轉過了頭，愣愣着，看向了年輕乞丐，

看向了年輕乞丐手裏攥緊着的那塊布，

眼眶再漸紅了起來，手朝着那塊布再擡了擡，

緊隨着，眼淚從眼眶裏流了出，女服務員蹲下了身，臉上愈加痛苦，

“……妹妹……”

“……唔唔，唔唔……”

女服務員的話語聲，年輕乞丐如哀鳴般的聲音，混雜着，

屋子裏忙碌着的一衆警察，不禁相繼轉過視線，看了過來，有些沉默。

沒轉過頭，廉歌看着屋子裏，站在門邊的女孩。

屋子裏，愈加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