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電話那頭，院子裏，

中年男人說着，捧着那有些變形的一次性紙杯，身子微微顫抖着，看着身前出神着，眼底流露着些恐懼，

“……從那還活着的小娃娃不對勁開始，他父母啊就輪流一天到晚陪着他，守着他，生怕他出事情……”

停頓了下，中年男人捧着那杯茶水，繼續說了下去，

“……那幾天晚上天天晚上都下夜雨，一到晚上啊，就落雨……看不到月亮，屋外面到處都是黑壓壓一片……

……他母親跟我講啊，那晚上，那小娃娃還是和之前，就縮着那角落裏，埋着頭直勾勾着就看着腳跟前……跟他說話，也不答話，不應聲……只是有時候啊，突然就朝着腳跟前說話……就那麼一邊驚叫着，喊着，一邊往後縮……像是他腳跟前，也蜷縮着個人……他像是看到了什麼嚇人的東西，眼睛那麼瞪着，手那麼亂抓……我看到過幾回……覺得渾身都有些發毛……”

看着身前，目光出神着，似乎回憶着，眼底流露着恐懼神色，

“……到這時候，他父母啊，就只能把他抱着……但是啊，也沒什麼作用……只能等他自己再安靜下來，安靜下來過後，他又會像是之前那樣縮在那兒……”

“……那晚上，他母親啊，端着飯碗給他餵了些飯過後，就和着孩子父親，一起把孩子給抱着回了臥室裏……一放下，那小娃娃就又蜷縮着，縮到了牀邊上那角落裏……

……那晚上啊，是他母親守着他，孩子父親第二天還得上工幹活，把孩子抱進屋裏，和孩子說了幾句話過後，就回另一間屋裏休息去了。孩子母親，就在那屋裏陪着那小娃娃。

……孩子母親啊，先是陪着那小娃娃說了會兒話，又給那小娃娃講了會兒故事……那小娃娃還是和之前一樣，不應聲，也沒什麼反應……中途啊，又看着身前腳跟前，哭喊過幾次，還把他父親驚醒過一回……

到了夜深的時候，這孩子母親看天時晚了，就安撫着這小娃娃躺了下來，讓這小娃娃休息了……那小娃娃躺下過後啊，就像是坐着時候那麼蜷縮着，就那麼縮着牀靠着牆邊那角落邊上，眼睛就睜着，也不合上，就那直勾勾看着身前……他母親啊，也沒怎麼奇怪，從那小娃娃不對勁開始，就一直是這樣，到後面，小娃娃就會自己把眼睛閉上……他母親啊，就在旁邊守着，看着，看着那小娃娃閉上眼睛了過後，纔在牀靠外邊這邊躺了下來，就那麼慢慢就睡着了……”

中年男人說着，身體微微顫抖着，再停頓了下，才繼續說了下去，

“……到了半夜的時候，這當母親的突然聽到陣響聲，像是什麼東西砸到了地上，一下子就把這小娃娃母親給驚醒了……醒了就感覺臥室裏冷得刺骨，讓人直髮顫……纔等她睜開眼睛，又是陣響聲從堂屋裏傳了進來，她哆嗦着，從那牀上坐了起來，準備去堂屋裏看看……纔剛一坐起來，就察覺到不對勁了，這當母親的回頭一看，就看到那小娃娃不見了……急得這小娃娃這母親鞋都沒穿，就把臥室門拉開了……然後就發現那堂屋門敞開着，之前的響聲是屋外面颳大風，刮進來撞着堂屋門的聲音……滿屋子找了一圈，都沒找到那小娃娃，這小娃娃的母親就趕緊喊着，把孩子父親也喊了起來……兩個人着急着，都沒穿鞋，就從屋裏跑了出來……”

“……從屋裏跑出來，那孩子母親和着孩子父親就一路找，一路喊……周圍幾個鄰居聽到外邊動靜也醒了，走了出來，幫着幫忙找……我住得地方，隔着那兒也不是太遠，聽到外面一堆人在喊什麼，就也從牀上爬了起來……知道怎麼回事兒，我又趕緊去敲了幾戶人家的門，把人都叫醒了，滿村子幫忙找……”

說着話，中年男人的話音微微顫着，眼睛瞪大，眼神裏愈加恐懼，捧着的那紙杯越捏越緊，渾身顫抖着厲害，似乎再看到了什麼恐怖的畫面，

“……最後，找遍了整個村子裏，都沒找到……雖然不願意，但我還是帶着幾個人開始沿着那河找……村口開始，沿着河一路找……那晚上，又是下雨又是颳風，到處都是漆黑，那河面上也是漆黑一片……一邊走，一邊看着那河，幾個人心底都有些發毛，感覺那河啊，就像是深得不見底……”

“……最後……最後……沿着河，我們找到了那小孩……”

聲音顫抖着愈加厲害，眼睛瞪得愈大，臉上，眼底，驚恐着，中年男人再繼續說了下去，

“……就在那村子尾的地方，就在那河神廟邊上，就在之前小娃娃落水的地方，那臺階底下……漆黑的河面上……這回，水還不是很急……那小娃娃穿着身棉衣，腳上沒穿鞋，就那麼趴着……趴在水裏面……就像是之前那小孩一樣，沒了動靜……”

渾身顫抖着，手裏那紙杯被捏得愈加變形，中年男人瞪着眼睛，張着嘴，恐懼着，有些再說不下去，

電話那頭，院子裏，太叔公，廉二叔站在一旁，聽着有些沉默，

那老太太眼眶有些泛紅，攥緊了着手，看着身前，似乎有些出神着想着什麼，

而老太太身側，那年輕人，依舊低着頭，站在一旁，沉默着。

看了眼電話那頭的幾人，廉歌再轉回了目光，

“慢慢講吧，不用急。”

語氣平靜着，廉歌看着那中年男人出聲說了句。

似乎是廉歌平靜的語氣讓中年男人驚懼褪去許多，中年男人再端起那杯茶水，喝了口，

再深深出了口氣，平復下了下情緒，中年男人繼續講了下去，

“……就在這時候，村裏人，那小娃娃的父母，也趕過來……在同樣的地方，看到那景象，村裏人都有些發毛……小娃娃的母親一下就軟倒在了地上，小娃娃的父親自己跳進了水裏，把那小娃娃翻了過來，從河裏拖了上來……翻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那小娃娃眼睛還睜着，就那麼瞪着，臉上很恐懼，像是看到了什麼驚悚嚇人的東西……”

“……那小娃娃被從水裏拖出來過後……孩子他母親啊，哭得厲害，覺得是自己害了沒看好那小娃娃，害了自己孩子……然後還想從那兒，又跳進河裏去，去替自己孩子，替自己孩子受苦……幸好幫忙找人的村裏人都還在，趕緊拉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