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麼，我從那老畜生那拿到筆錢，有了些錢，我和她結了婚……”

漸昏暗的天色在餐館門外瀰漫着，帶着些寒意的風，不時透過餐館門，縈繞着拂過餐館裏，

餐館大堂頂上的白熾燈往下揮灑着燈光，燈光映着影子，影子輕輕晃動着

那通往後廚的門上，沾着油污的牀單不時掀起落下，一些烤爐上的烤肉香味，焦糊味，案板上的血腥味，也混雜着，隨着不時拂過的風，被卷出後廚裏，往大堂裏溢散着。

擡着頭，餐館老闆背對着那後廚，對着餐館門外吹進的風，看着餐館外，臉上，眼裏，帶着笑容，說着，

“……結婚過後，她從之前她上班的地方辭了職，我們兩人經營着這餐館。那老畜生雖然不願意，但在那件事情的威脅下，還是不得不一點點讓我把這餐館接了過來。”

“……大多時候，我就在廚房裏忙活着，她就在大堂裏招呼着客人，那會兒，這後廚門上也沒掛這牀單，有時候，我聽着她的聲音，轉過頭去，就能看到她，她就在那兒……還是那麼幹淨……”

“……我在後廚裏做好菜，她進來端菜的時候，我們也會藉着空，說兩句話，可能是說今天生意不錯，或是我問她句中午，晚上吃些什麼……”

“……到下午那會兒，過了飯點，店裏沒什麼客人了。她在外邊收拾着桌子，我就在廚房裏，炒上些她喜歡吃得菜，菜炒好了，她桌上也收拾完了……我就端着菜，從廚房裏出來，她進廚房，去拿碗筷，再打些飯，我們就坐在靠着那邊上的桌子邊，吃着午飯，說着些事情。

她在大堂裏招呼客人，就能常聽到周圍鄰里，提些家長裏短的事情，她聽到了就會跟我講，我就聽着，像以前沒結婚的時候一樣，就那麼笑着聽着，有時候，也會提下，店裏的些瑣事。還有的時候，我們也會暢想下未來……

她總是想，等我們攢些錢，把這店裏再給翻修下，窗戶啊，門啊，給換換，大堂裏好好裝修下，廚房裏也好好收拾收拾。我總是想的很遠，想着我們有了孩子之後的事情，那會兒我想，要是等我有了孩子，一定要好好護着他，好好教育他，讓他不要再經歷我經歷過的事情。她總是說，要是我們有了孩子啊，我肯定會老是慣着他……”

餐館老闆笑着，望着餐館外，說着，

“……等吃完了飯，把碗筷收拾到池子裏，我就會讓她回家歇着。那時候，我不想她太累，晚上，我稍微忙點，一個人也忙得過來……等我晚上關了店，收拾完回家，她也總還是在等我，我也會從店裏回家前，炒兩個她喜歡的菜，帶回去，我們就那麼吃頓晚飯，說會兒話，我會跟她講講，晚上店裏的些事情，講講晚上哪個常客又過來了，講講店裏晚上的些事情……”

說着話，餐館老闆停頓了下，臉上笑容漸漸褪去，

緊接着，笑容又在臉上漸漸浮現，卻不再是之前的笑容。

“……她懷孕了。那時候，我多開心啊。”

臉上笑着，餐館老闆繼續說着，

“……她跟我講的時候，我恨不得蹦起來，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從她有孩子開始，我就讓她回家歇着，沒再來餐館。家裏沒人照看她，那時候，我就每天只開半天店，早上她還在睡覺的時候，我就爬起來，去買些當天店裏要用的菜，然後開到過了中午，沒什麼客人了，我就收拾着關門，順便給她從餐館裏帶份午飯回去……剛懷孕那會兒，她覺多，我回去那會兒，她也剛醒不太久……我就那麼陪着她吃午飯，小心照看着她，陪着她……”

臉上笑容再褪去，餐館老闆沉默下來，緩緩着，從那餐館門外，轉回了頭，盯着身前桌上，那碟之前壘着的那一根根骨頭。

轉過視線，廉歌看了眼這餐館老闆，也沒多說什麼，

餐館裏，愈加顯得安靜，

只有那風，帶着後廚裏的烤肉味，血腥味，往外瀰漫着。

……

“……那天，下大雨，那老畜生也在店裏，就坐在那桌子上，端着幾盤菜，吃着，喝着酒。

下那麼大雨，來店裏的客人不多，到了飯點，我看也沒幾個人來，就想着關門早點回去，回去陪着她，照看着她。”

語氣沒什麼起伏着，餐館老闆從那堆骨頭上轉過了頭，望着餐館裏那幾只，張着利牙，撕扯着骨頭上肉的野貓，說着，

“……我關了門，在餐館裏炒了幾個她喜歡吃得菜，還拿着個海碗，盛了碗她喜歡喝的棒骨湯，拿着好幾個塑料袋子套在海碗外邊，免得它撒了，就那麼提着，往家裏走，那老畜生喝了些酒，也顛三倒四的跟了上來。”

“餐館隔着住的地方不遠，走了沒多久，就到了地方，到了門口。我提着菜，提着棒骨湯，摸着鑰匙，就準備開門。那老畜生酒勁上來了，就那麼靠在樓道邊上。”

語氣沒什麼起伏情緒，餐館老闆停頓了下，望着那幾只野貓，繼續說着，

“……再然後，我就聽到了屋裏傳出來的聲音，她在笑，笑得可真開心啊。”

臉上再漸漸浮現出笑容，餐館老闆說着，

“……那靠在樓道邊上的老畜生緊接着，也笑了起來，笑得坐到了地上，望着我說，狗東西就是狗東西，還以爲你媳婦多幹淨，結果也是個婊子……一邊衝着我說，一邊笑，笑得可真是開心啊……”

臉上笑着，餐館老闆說着，

“……不對……不對……怎麼會呢，她那麼幹淨，她那麼幹淨……”

緊接着，餐館老闆臉上露出慌亂的神色，瞪着那幾只野貓，兩隻手慌張地在桌上抓着，卻什麼也沒抓到，只是險些掀翻了那碟骨頭，

“……她渾身都那麼幹淨，她不像我，不像我這個野種狗東西，不像那個婊子，她那麼幹淨，那麼幹淨……”

“……對了，都怪那個老畜生，都怪那個老畜生……要不是他，要不是他……都怪他，都怪他……沒事兒的，沒事兒的……”

“……老子讓你笑，讓你笑！”

渾身顫着，餐館老闆說着，緊接着，抓住了桌上一塊散落的骨頭，倏然站起了身，臉上露出了憤怒的神色，

對着那幾只野貓吼着，將那頭骨頭砸了過去，

幾隻野貓發出聲叫聲，朝着四側逃了開，

“……老子讓你笑，讓你笑！”

再抓起幾塊骨頭，餐館老闆憤怒着，全砸向了幾隻野貓，

幾隻野貓先是逃竄着，緊接着，又朝着那幾塊落在地上的骨頭圍了過去，

餐館老闆望着那幾只野貓，臉上漸漸浮現出笑容，笑着，

緊隨着，笑容一滯，餐館老闆臉上沒什麼表情着，再坐了下來，

“拿着那裹着塑料袋的湯碗，我砸死了那老畜生。”

語氣沒什麼起伏，餐館老闆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