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哇，唔唔……”

年輕乞丐比劃着，點着頭，嘴裏發着些聲音，又轉過身，朝着那趴在木板上的老乞丐走了過去。

縮着身子，避讓着路旁不時走過的行人，年輕捏着那雙筷子，那袋包子，那剩下的錢，再走至老乞丐身前，停下了腳步。

趴着，呻吟着的老乞丐，似乎注意到這雙熟悉的破舊鞋子，沾着泥污的手撐着，再緩緩擡起頭，

渾濁的目光依舊木然着，透過散亂頭髮間的縫隙，沒再轉動，只是直直着，望着年輕乞丐，

年輕乞丐站着，捏着錢，看了看老乞丐拖在木板外，那始終未曾動過的腿，也望着老乞丐，

緩緩彎下腰，年輕乞丐看着老乞丐，從手裏攥緊着的錢裏取出一張，再扔進了老乞丐身前的盆裏，

老乞丐沒怎麼動作，只是依舊直直着，看着年輕乞丐，望着，渾濁的眼底木然着，看不到半點神采，

看了看老乞丐，見老乞丐只是撐着，望着他，年輕乞丐猶豫着，再直起了身，緩緩挪着腳步，朝着廉歌這側再走了過來。

……

看了眼那老乞丐，廉歌再轉過視線，望了眼四周，熱鬧着的公園內外，

公園門前，不時有人進出，或是散着步的一家子，或是鍛鍊着，小跑着的中年人，或是依偎着的情侶，或是說着兒女鄰里事的老人，

“……烤串，烤串，葷素都一塊……”

在公園前路旁架着小吃攤的攤主叫賣着，或是從公園出，或是從路旁過的行人，不時有人駐足，

“……老陶家那媳婦，那也真是……昨天我纔再樓道上碰着她呢，看到我，連聲招呼都不打……”

幾個老人散着步，往着公園裏走着，

“……我去尼瑪的吧，我這位置還好呢？”

公園裏，靠着路邊，花壇前幾張長椅上，坐着些人，面朝着公園外這側的張長椅上，一個年輕人坐着，一隻腳連帶着鞋放在長椅上，手裏拿着個手機，似乎正打着電話，不時擡起頭，朝着公園外望一眼，

“……要我說，你那位置纔好，就在路口邊上，旁邊尼瑪要吃的有吃的，要喝的有喝的，尼瑪你就坐奶茶店裏，過會兒收回錢就行。尼瑪老子就坐這兒喂蚊子……”

轉過視線，廉歌看了眼那公園裏，打着電話的那人。

那人依舊打着電話說着，

“……我管他呢，不行了就不行了唄，到時候隨便找個犄角旮旯一扔，再去進批貨就行了唄。”

“……不好，哪不好……你以爲那狗東西有良心呢，有良心他能把這老傢伙弄出來……不過尼瑪這一回，賺得錢那狗東西就要拿一半，真尼瑪賺錢，看得老子都眼紅，也就是老子沒有，要是老子有……”

“……哈哈哈……”

似乎聽到什麼好笑的，那人拿着手機笑了起來，

“……哈哈，我給你說個好笑的，就剛纔，尼瑪一個要飯的，也給那老傢伙扔了錢……”

……

再看了眼那人，廉歌轉回了視線，

而年輕乞丐也再重新走回了廉歌身前，

“……嗚哇，哇哇哇……”

臉上有些猶豫着，年輕乞丐再轉回頭，看了看那趴在公園門口不遠的老乞丐，

“……等下，我衣服裏好像進蟲子了，正在衣服底下爬，你幫我看看……”

一對情侶從路旁走過，女生跺着腳，着急着喊着。

聞聲，看了眼這年輕乞丐，再看了眼那老乞丐，廉歌轉回了視線，

“繼續扔吧。”

語氣平靜着，廉歌再說了句。

年輕乞丐聞言，點了點頭，緊隨着，又轉過身，再朝着那老乞丐走了過去。

……

走至老乞丐身前，年輕乞丐蹲下身，一隻手捏着發皺的錢，往那盆裏放着，一邊轉過頭，望向那老乞丐拖在木板外，扭曲着的腿，

包裹着的布上，烏黑的血跡浸着，乾涸着，佈下，似乎什麼東西蠕動着，輕輕拱起着包裹着的布，

老乞丐緩緩在擡起了頭，望着年輕乞丐，目光直直看着。

年輕乞丐也緩緩轉過了頭，看着老乞丐，臉上又猶豫了下，伸出手，指了指老乞丐的腿，

老乞丐看着，沒有出聲，只是用那渾濁，木然的目光，望着年輕乞丐，

猶豫着，年輕乞丐再站起身，往着廉歌這側，再走了回來。

……

“……這之前不是個小女娃嗎，怎麼換了個老乞丐。”

那幾個說着話，往着公園裏走着的老人，走到了那老乞丐身前，其中一個老太太停下了腳，轉過頭，望向那老乞丐，說了句，

“……估摸着是換地方了吧……說起來那女娃看着真是造孽，就跟這老乞丐一樣，就趴在這路邊上，那眼睛啊，望着老婆子我，我都不敢看，看着實在是不忍心。”

搖了搖頭，幾個老人繼續往着公園裏走了去。

……

聽着隨着清風在耳邊響起的話語聲，廉歌看了眼那幾個老人，再看了眼那趴着的老乞丐，

往回走着的年輕乞丐，似乎也聽到了那幾個老人的話語聲，轉過頭，朝着那幾個老人望去，

臉上猶豫着，似乎想去追，緊接着，又頓住了腳，猶豫着，朝着廉歌這側，繼續走了回來。

……

“……嗚哇，唔唔……”

臉上猶豫着，比劃着，年輕乞丐嘴裏發出些聲音，緊隨着，又再停下動作，沉默下來。

轉過視線，廉歌再看了眼年輕乞丐。

“繼續吧。”

聞言，年輕乞丐低着頭，沉默着，點了點頭，又轉過身，朝着那老乞丐緩緩走了過去。

……

“……尼瑪，你等下，我去把收下錢，順便給那老東西扔點吃的……”

那公園裏，那打着電話的那人，從長椅上站起了身，從長椅旁邊地上，撿起袋饅頭，一邊打着電話，一邊朝着公園外走了出來。

“……尼瑪要不是下批貨還沒到，老子才懶得給他喂東西……老子這還沒吃呢，他個老東西倒是先吃上……”

那打着電話的那人走出了公園，徑直朝着那趴在地上的老乞丐走了過去，

那人停在老乞丐身前，左右看了看，蹲下了身，

而老乞丐在那人停下的瞬間，便渾身顫抖了下，往後縮了縮，

“……吃吧，老東西。”

打着電話那人伸手，在老乞丐身前盆子裏抓起一大把錢，直接塞進了自己兜裏。

將那袋饅頭直接扔到了旁邊地上，沒捆上的袋子裏，饅頭直接滾落了出來，滾在地上，沾了些灰，

老乞丐先是往後一縮，緊隨着，看着那饅頭，慌忙着伸出了手，抓着那沾了灰的饅頭，往着嘴裏胡亂塞着，

“……多吃點，多吃點，吃了老子們的東西，多給老子們掙點錢。”

臉上笑着，那人看着老乞丐說着，又站起了身，朝着四周看了看，往着公園裏走了去，

“……晚上吃什麼，上回去那地方就不錯……尼瑪我就說你是個狗東西，還不給老子也叫個過來？”

笑着，那人打着電話，重新走了公園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