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的光芒有些泛黃

三條影子在第一大道上被斜斜的拉長，娜貝走在最前面，揹着雙手，滿口抱怨着剛剛父親的做法，把他們手裏3種常用藥物的配方給了希爾曼家。

弗萊走得很慢，一瘸一拐的。

“你覺得怎麼樣弗萊？”

庫爾問了一句，弗萊搖搖頭。

“這三種藥的副作用，對人體會有一定程度的影響。”

“就是說啊，他們拿過去肯定不會進行什麼改良，這樣直接發售的話，會有很多人.......”

娜貝停了下來，她不明白父親爲什麼會拱手交出自己的研究成果，這三種藥物是三人常年在壁壘附近工作研究出來的。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娜貝，我從小在希爾曼家族的庇護下長大，你的爺爺奶奶以前是希爾曼家族的戰時醫生，這是最後一次了。”

庫爾說着，弗萊也看出了他眼中的無奈，要脫離一個家族的掌控是不可能的，從30多年前建立城市開始，家族爲了穩固自己的家族內統治權，大部分當年跟隨家族征戰者都會和家族簽署一份世代更迭使徒令。

這份使徒令到現在還在大大小小的家族裏生效，這份使徒令不知道是哪個家族最先開始的，但卻非常有效果，讓當年戰爭時代大大小小的勢力都具有了凝聚力。

加入任何一個家族，都需要與家族裏血脈者結爲血親，家族提供一切生活保障，而加入者則需要爲家族拼盡全力，視能力高低安排合理的職位，下一代一出生一切都由家族負擔，和上一代一樣，需要爲家族謀取一切。

這份契約爲當年不少在這片充斥着戰亂的荒原上的有能力者提供了有利的保障，之後有不少勢力都開始效仿。

我爲你提供衣食住行，你進入我們家族，但需要與我們家族裏的人結合，爲我們家族效力。

隨着30多年過來，家族越來越強盛，基業也越來越穩固，但現如今這條使徒令變質了，各大家族的族長，需要的是能夠完全聽命行事的人，而不是有能力者，甚至有能力者可能會被疏離，甚至被家族內一些喜歡玩弄權術的派系排擠。

庫爾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憤然的離開希爾曼家族的，而一旦一個人離開家族，這份使徒令中的另一項血契，背叛者需要接受應有的處罰，被剝奪一切，在家族掌控的社會裏將寸步難行，沒有任何一個家族會接受背叛者，這在所有的家族中都是共識，一旦成爲背叛者，在整個家族式的社會中，這個人會永久被排擠。

庫爾就是一名背叛者，他之所以選擇作爲遊醫，便是爲了能夠繼續生存下去，因爲家族的勢力很大，所以一些普通商人也不會冒着和家族決裂的風險，收容這些背叛者。

這麼多年來，吉爾帶着女兒風餐露宿，飽受折磨，但他也在路途中，進行着過去一直在進行的藥物研究。

當年吉爾的妻子在希爾曼家族中層的派系鬥爭中成爲了犧牲品，妻子被處死後，吉爾便離開了希爾曼家族。

而這些年裏，如果不是吉爾的藥物研究有了成效，希爾曼家族甚至不會允許吉爾踏入上層的街道半步的。

“要不我們離開東部，把那個地方還給希爾曼家。”

弗萊說着，庫爾微笑着，看着女兒和弗萊，搖了搖頭。

“再繼續奔波下去，你們的身體會受不了的，我也希望你們儘早........”

“爸，如果說你要讓我和弗萊結婚的話，還是算了，以後都不要提了。”

娜貝說着轉身快步的走了起來，庫爾看了身邊低着頭的弗萊，拍了拍他的肩膀。

“慢慢來。”

弗萊也木那的點點頭，此時的娜貝看了身後的弗萊一眼，嘆了口氣，她並不是不喜歡弗萊，而是他這副總是唯唯諾諾的樣子，讓娜貝有些生氣，因爲弗萊從來沒有對娜貝說過什麼像樣的甜言蜜語，好像一塊木頭一樣。

此時街口處的庭院裏，一些黑衣保鏢先一步出來，目光兇狠的盯着娜貝一行人，娜貝冷哼了一聲，年輕的安格斯夫婦在莫家夫婦的陪同下走了出來。

“你是庫爾醫生吧！”

阿瓦諾有些激動的喊了起來，娜貝有些狐疑，眼前這對夫婦這幾天佔據了新聞的版面，她討厭家族的人，從很小的時候就討厭。

此時娜貝注意到身後一隻手吊着的維奧利特，意識到自己不善的眼神後，瞪住了自己，娜貝也沒有迴避，更加惡狠狠的看了過去。

“不要用PGD止疼劑了，對身體不好，阿瓦諾少爺。”

庫爾和弗萊都注意到了阿瓦諾脖子上的一圈紅疹，以及維奧利特的脖子處也是，有一小圈淺淺的紅痕。

庫爾鞠了一躬後，帶着弗萊走了起來，此時阿瓦諾叫住了庫爾。

“庫爾先生，如果不嫌棄的話，可以到我們家.......”

“不用了阿瓦諾少爺，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阿瓦諾看着弗萊一瘸一拐的緩步走過自己身邊，感覺到了一絲異樣，當在注意到弗萊一雙腿奇怪的形狀後，阿瓦諾意識到了，這人是畸形人。

安格斯家在西南部有一座比較大的要塞，是以前戰爭時代的據點，那裏現如今被改造成了畸形人的收容所，在幾年前那所收容所在父母的善舉下，被修繕，作爲畸形人的收容所，阿瓦諾還跟着父母去過，進行過一場形式意義上的儀式。

“怎麼了？”

維奧利特問了一句，阿瓦諾笑着搖了搖頭。

畸形人現在應該都已經被趕到了那一片，大部分畸形人手腳不靈活，根本做不了任何體力活，而且很多畸形人樣貌醜陋嚇人，在社會上經常會遭遇一些欺凌嘲弄，之前吉恩來找過父母，父母也同意了，把那個曾經的要塞周邊，劃定爲一片畸形人的聚集地，並且給與了他們一些活做，都是比較輕鬆的手工活，可以換取食物和低廉的報酬，維持着他們最低限度的生活。

“這樣的做法也無可厚非吧！”

阿瓦諾嘀咕了一句，城內的一切太過於不合理，混亂的管理，混亂的交通，暴力犯罪是其中三個最大的問題，沒有明確的界限，是混亂的根源所在。

阿瓦諾從小就對模型很感興趣，他學的也是建築工程學，早在幾年前他就和吉恩提議，把城市劃分成具體的區域，並且也給出了草圖，但在教導自己建築工程的維特面前，一次都沒有通過。

“還要更加精細化才行阿瓦諾，你只考慮到未來30年或者50年的城市規模，而沒有考慮過100年，甚至200年以後的城市規模。”

每天大部分時候，阿瓦諾的腦袋裏，只有着一塊塊區域，一條條交錯縱橫的道路，只有強大的交通網，才能夠讓城市穩步持續的發展起來。

阿瓦諾的方案沒有得到父親的認同，因爲想要建立起一條順暢的交通網絡，需要耗費的財力以及人力，是安格斯家目前根本不具備的。

“你整天這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或許會忽略掉很多東西的。”

維奧利特低下頭來，在阿瓦諾的耳邊嘀咕了一句，他有些尷尬的笑着，兩人在逐漸發紅的太陽光芒中，回到了安格斯家的莊園裏。

........

一座位於東面中部的學校裏，600多名學生站在草坪上，四周圍都是一棟棟看起來氣派無比的八角形學院樓，100多名教師此時面色也是凝重的，師生中只有洛麗塔一臉微笑的看着臺子上的維特。

就在剛剛維特宣佈了學校停辦的消息，學生們回去後就不用再來學校了，不少學生此時內心裏是憤慨的，因爲這所學校的一磚一瓦都是全城的家族集資建成的，但沒有人發聲，因爲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維特臉上冰冷，感覺比平日裏要可怕。

而作爲維特以及其他六位神的學生們的教師，自然是知道神們的力量。

“事情就是這樣，後續處理的方式，我們會在短期內公佈，你們可以分流到現任教師們開辦的學校裏，很遺憾，這所學校將近20年的歷史，有些短暫！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城市現在問題諸多，我們已經沒有能力再繼續教導諸位了，待會請教師們到會議室集中，學生們請到自己的宿舍裏收拾東西，或者過幾天來收拾也行，解散！”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消失不見了，城內大部分地方亮起了燈光，維特轉身走下講臺，無奈的笑了笑。

家族間的紐帶血親關係，必須一刀切，30多年過來，現如今的一切越來越像原始資本主義社會，底層之人的勞動價值被無節制的剝削。

城市各處的發展好像盲目瘋長的野草一般，參差不齊，再繼續無動於衷下去，城市終有一天又會迴歸到鮮血與暴力的時代。

維特剛剛回到辦公室裏，辦公桌上的電話響個不停，維特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上百通電話已經同時撥打了過來，密密麻麻的接聽對象不斷的在手機屏幕上翻滾着。

“全部掛掉，羣發所有信息給來電者，邀請所有家族族長，今晚9點在山峯下的會議室裏開會。”

伴隨着維特的聲音，電話直接掛掉了所有電話，而後把維特所說的話，羣發給了所有家族的族長。

此時手機屏幕上出現了一名栩栩如生的女性，她先是衝着維特鞠了一躬後開口道。

“維特博士！已經選好23個地區，請你確認。”

維特點點頭，屏幕裏的女性抿嘴一笑消失了，城市的電話網絡覆蓋率在90%，而互聯網信號覆蓋率只有30%不到，現在很多人用的手機還是一個世紀甚至兩個世紀以前的產品，前者是智能機，後者則是隻有打電話和接聽功能。

城市的通訊網絡目前由AI管理着，AI只會服從他們7個的命令，這個祕密只有七個人知道，向家族以及普通民衆公佈的通信公司根本不存在，不少人以爲這個通訊公司很隱祕，但其實只存在於山峯地下的一臺黑匣子機器中。

最近很多家族的通話記錄讓維特感覺到越來越不安，必須開始實施下一步的整合計劃才行。

短短的幾分鐘裏，家族學院停辦的消息便已經傳到了全城大部分地方，不少家族的族長原本還在宴會中，紛紛開始朝着上層趕。

憤怒之音四起，對於神們突然間這樣的舉動，很多家族的人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神們有大動作，不少高層管理官也是猝不及防，而一些中層的人則感覺神們在開玩笑。

因爲城內現在大部分的科技人才，都來自各大家族，各大家族總是會有一些新技術的公佈，而研發者則是各大家族的一些子女們。

此時位於西部再建的一所酒館內，冉智隻手扶着一瓶酒，已經有些醉了，丁蔓蔓坐在一旁，瑟瑟發抖着，面色蒼白，冉智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摟在了懷中。

“沒事的，你待會在這裏等我，我會回來的，等我回來了，我們就到東部去，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丁蔓蔓抹着眼淚，點點頭，此時一個顯得醉醺醺的男人靠了過來，坐在了冉智的旁邊，眼神示意後，冉智點點頭，拿出了帶血的150塊，快速的劃了過去，男人一隻手按住後點點頭，而後把一包東西放在了冉智的手裏。

“兄弟，要是被抓了可和我無關，大口徑左輪手槍，六發子彈，而且是高濃度鉛製的彈頭，近距離一槍足以斃命，就算是變異人也不一定能躲開。”

男人說着，冉載把東西放在吧檯下面，自己的肚子前，打開後清點着子彈。

“兄弟，小心點，你這樣的傢伙我見過很多，有命去沒命回。”

冉智一口灌下了酒水，旁邊的丁蔓蔓依然拉着冉智的衣角，想要勸阻他，冉智把一發發子彈放入了輪盤裏，把槍揣在了懷中。

“等我！”

冉智剛打算走，此時門邊坐這裏喝酒的一個高個子白髮帥哥，站起身來擋在了冉智的跟前。

“讓開！”

“有什麼不順心的，可以和我談談，年輕人。”

冉智沒有理睬，繞過了門口的人，走了出去，吉恩回望了一眼冉智，又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走過來的女人。

“小姐，有空嗎？我想要和你談談。”

吉恩說着拿出了一張管理官的證明，丁蔓蔓嚇得花容失色，她木那的搖了搖頭，吉恩微微鞠了一躬。

“我什麼都不會做的小姐，只是如果你不肯告訴我的話，那個莽撞的男人會死的。”

........

一個張燈結綵的鎮子裏，亮起了璀璨閃爍的霓虹燈，大街上到處都是狂歡的人羣，今晚沒有下雪，所以街道上到處都是人，但空氣中依然透着陰冷，只不過不少人已經喝了不少酒，加上又是新年的第一天，而這個鎮子裏不少人都領到了一份新年的錢，是由盤踞在這個鎮子裏的一個60多人的團伙發放的。

“大家今晚盡情的喝，盡情的玩，男人們，要是看中了哪個婊子的話，隨時都可以帶進房間去，今天我允許你們不用付錢，玩個痛快。”

一個彪悍的大漢，舉着雙臂，赤着上身，站在酒館面前，大聲的呼喊起來，一瞬間一些男人頓時間拽住了旁邊一些驚恐的叫着的女人，把她們往房間巷子裏拖進去。

笑笑靜靜的躺在一堆散發着惡臭的垃圾堆裏，懷抱着手槍，她從垃圾的縫隙中，看到了一個女人哭喊着，被幾個男人按在了牆上。

高度酒已經放置好了，只需要一停電笑笑等眯眯眼在其他地方縱火後，就會動手，只需要一瓶酒，扔到酒吧的酒櫃處，就可以釀成火災，而後笑笑只需要在混亂中，找到頭目，一槍崩了他就行。

到處都可以聽得到一些哭喊聲，場面已經完全失控了，不少人都已經喝醉了。

高個靜靜的站在一個已經給他用工具強行撬開的電箱旁，旁邊的監控線路被他從地下找到了，在剛剛直接切斷，他還要繼續等待着，等眯眯眼放火，他會馬上切斷電源。

此時眯眯眼在鎮子外圍的一間無人的房屋旁邊，舉着手裏的酒，塞入的棉布已經浸溼，他拿着點火器，不斷的吞嚥着，冷汗一陣陣的冒出，他還在猶豫着。

他們三人都來自西部最大的垃圾場，那裏生活着大量的被丟棄的小孩，都靠着撿一些工廠垃圾爲生，三人從小一起長大，終於在存夠了一些錢後，買了通往其他地方的車票，剛出來了三天，他們便花光了積蓄，本以爲可以找到工作，但對於他們這樣瘦弱不堪的人來說，沒有人願意僱傭他們。

生存下去還是死亡，今晚的夜比過去還要深沉，眯眯眼全身上下都被汗液包裹着，冷汗直冒。

咔嗒

一抹猩紅的火苗亮了起來，眯眯眼顫抖着，點燃了手裏的燃燒瓶，看着眼前的玻璃，屋內看起來是一戶三口之家的住所，擺放着不少傢俱。

一枚石頭在眯眯眼的左手中，他下不了手，在微弱的火光下，眯眯眼睜大了眼睛，看起來這戶人家看起來也過得不太好，家裏除了一些木質傢俱外，都是空蕩蕩的，所以裝不起防盜網，這是唯一一戶能夠把燃燒瓶投擲進去的住戶。

“人是可以進化的！”

這是笑笑總是和兩人說的話，今天的笑笑和平日裏不同。

此時古易坐在屋頂上，看着下面的孩子，他仰着頭，有些不忍心，他很清楚德古娜想要幹什麼，需要一些獵犬一樣的傢伙，來處理城市內一些見不得光的事。

啪嗒

眯眯眼跪在了地上，不知不覺間，石頭已經滾落在地，他已經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