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

秦東把一根手指頭按在了嘴脣處，季晴點點頭，散步在季晴嘴脣處的紅色粒子移開。

“沒什麼，差點跌倒了！”

季晴話音剛落的瞬間，秦東就打開了自己的手機，使用權限代碼，直接啓動了5科內部的通訊干擾。

季晴瞪大了眼睛，看着房間門裏面的祕書們，知道事情不妙，莉莉安已經囑咐過自己，一旦下去發現任何異常馬上報告。

“莉莉安已經發現了。”

此時一直保持沉默的希瑪開口道。

“我會想辦法的。”

說話間希瑪直接退出了量子通訊頻道。

莉莉安靜靜的坐在二樓的辦公室內，通訊突然間斷開，她已經開始發佈了一份命令，直接打算提交到總務科。

滴滴滴

一個橙色的彈窗視頻直接彈了出來，號碼是0003。

莉莉安看着編寫好的文件，祕書們在密謀着什麼！

“莉莉安！”

“怎麼了希瑪！”

莉莉艾抿嘴一笑，表現得很平常的樣子。

“不要給總務科發任何信息！”

莉莉安臉上的笑容消失。

“你們究竟在謀劃什麼！”

“把真相公之於衆！”

莉莉安隻手撩開了曾經被燙傷的右臉，上面依然保留着當年被燙傷的痕跡，整塊右邊的臉頰十分駭人。

“真相！”

希瑪面色凝重。

“公佈真相又能怎麼樣？還是說你忘記了嗎？希瑪，真相是最爲可笑的東西，你口中所謂的真相是什麼！”

希瑪嘴巴微張，沒有繼續說什麼，莉莉安冷冷的笑了起來，移開了手，頭髮蓋住了右邊的臉頰，她看起來又正常得多了，一個標準的瓜子臉美人，笑容中透着一股妖豔，只不過眼神中卻透着一股憤怒。

“這些年我會時常夢見那10多天裏的種種，一遍又一遍，殘忍的十多天裏，真相如何？因爲我把知道的說了出來，告訴了行事科的人，結果我的父母，我的弟弟全都死了，而我則被那些人抓走，一遍又一遍的忍受着他們非人侵犯。”

“現在和以前不同了莉莉安！”

希瑪一臉歉意的鞠了一躬，莉莉安咯咯的笑了起來。

“真相有些時候，會導致悲劇，這些年我思考過，如果當時我選擇什麼都不說的話，現在我也許是個普通人，和相愛的人結婚生日，在底層雖然艱難一些，但卻能夠擁有幸福，身爲女人的幸福！”

希瑪點點頭。

莉莉安把要發送報告的手指頭挪開，而後靜靜的凝視着希瑪，腦海中那些曾經不好的事浮現了出來。

莉莉安出生在底層一個相對於比較安定的區，父母經營着一家雜貨店，那時候莉莉安只有16歲。

30多年前，雖然底層情況混亂，但大大小小的組織林立在這裏，情況也算安定。

從小成績優異的莉莉安，原本打算去聖德女子學院上學，她是因爲優異的成績被錄取的，而且完成了學業的跳級，家裏收到通知的時候，全家人都非常開心。

莉莉安所在的街區，雖然時常有打架鬥毆的發生，但在這裏長大的莉莉安還是開心的，只不過父母都儘量不讓莉莉安出門，因爲從小就長得漂亮的她在街上總是會遭遇到一些小團伙的騷擾。

當時的秦東剛剛被3科調走，掉到了莉莉安所在的區裏，他剛剛進入3科2年多，因爲不滿不少3科之人的做法，充當一些地區富人的爪牙，他直接被調到了5科。

也就是在那時候，莉莉安某天在街上又被幾個流氓纏住了，他們要莉莉安陪他們喝酒，當時剛調過來的秦東出手了。

兩人就是在那時候認識的，漸漸的兩人也熟絡了起來，莉莉安也覺得秦東和不少5科的人略有不同。

然而某天，底層發生了一件殺人案，莉莉安親眼目睹了一個團伙的人，把一家人殘忍的殺死，行事科雖然介入了調查，但只是走過場一樣，莉莉安也知道，他們和這個團伙是一夥的。

只不過還有一個人在尋找着真相，那便是秦東，在莉莉安離開前，她在猶豫之下，還是告訴了秦東她所看到的。

秦東在猶豫之下，便開始獨自的尋找證據，在找到了一些證據後，作爲最關鍵的目擊證人，莉莉安的供詞必不可少。

秦東多次的找過莉莉安，希望她能夠幫忙，表示一定會保護她的安全的。

莉莉安在猶豫間，選擇相信了秦東，去5科裏錄了口供，然而當晚，莉莉安的家裏衝入了一夥暴徒，店鋪裏的財務被洗劫一空，莉莉安被抓走，家裏的人一個不留的被殺死。

第二天一早，秦東發瘋一樣的拽着當時的區域科官，質問他究竟幹了什麼，然而只是定性爲一起搶劫綁架案，雖然5科的人在調查，但根本沒有任何結果。

秦東發瘋一樣的到處尋找着，然而就算衝入了那夥犯罪分子的聚集地，什麼也沒有找到，還因爲擅自闖入的失職罪被開除了。

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秦東來到了當時的南部戒備站門口，求人般的找到了希瑪，這個秦東在3科裏和秦東關係最好的小隊長。

“求你幫幫我！”

希瑪看到眼前這個哭喊着的男人跪在了自己面前，點頭同意了，她回到了戒備站內，調集了自己小隊的成員，但卻被當時已經升任區域科官的天痕叫住了。

“用普通的方法是不行的。”

天痕當機立斷，和希瑪他們一起去了秦東所在的區內，此時的秦東已經找了十天，什麼也沒有找到，勢單力薄的他根本沒辦法。

希瑪的小隊在天痕的指揮下，逮捕了幾個人，朝死裏狠狠的教訓了他們，很快就問出了莉莉安的所在地，她還活着。

秦東他們突入了進去，對方人多勢衆，然而天痕卻果斷的開槍，殺死了不少人，並且讓希瑪帶人堵住了這個倉庫的所有入口，不準放任何一個活口出去。

所有人都知道，這種事如果暴露了出去，加上底層錯綜複雜的情況，他們都得擔責。

在地下倉庫裏找到了已經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莉莉安，秦東哭了，她只能抱着莉莉安一遍又一遍的說着對不起。

而那些暴徒們，雖然被制服了，但秦東卻看到了他們臉上的笑意，並且說願意去5科自首。

“宰了他們，這便是結果，這也是你想要的真相，殘酷而血淋淋的真相。”

一把槍仍在了秦東的面前，秦東沒有任何猶豫，挨個殺死了這些人。

原本以爲一切都要結束的時候，秦東又收到了3科的特招命令，而那晚倉庫裏死了60多名團伙份子，他們竟然沒有遭受到任何的責難。

秦東不知道爲什麼，直到後來，秦東所在的街區，在智者事件中，被13科的科長血洗，秦東大概猜到了原因。

此後的數年間，秦東不斷的努力着，在3科裏也不再頂撞上司，忍耐着服從一切命令。

“你如果想要改變什麼，就爬高一些，那次的事之所以大家沒事，是因爲我爬上去了，我後面有人，而且權限凌駕過科長！踩死那些傢伙就好像踩死螞蟻一樣簡單。”

就在秦東剛剛升任區域科官的時候，5科換代了，而3科下一任科長的人選，也非天痕莫屬。

此時希瑪推薦秦東到5科去，只不過秦東對於5科早已失望，這麼多年來，5科的腐敗早已根深蒂固，秦東之所以想要快點往上爬，便是爲了能夠有錢，他也做了不少事，這些錢都會定期的給照顧莉莉安的人。

然而某天，莉莉安卻說，再也不需要錢了，她已經得到了解放，雖然秦東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在一段時間後，在新聞報道上，2科的科長換人了，而一個坐在輪椅上名叫莫小懶的小姑娘，成爲了繼任者，而推着輪椅的人，正是莉莉安。

城市在逐步的完成着科長換代交替，秦東最終還是去了5科，對於一個劣跡斑斑的女人妮雅，當上了科長，科內所有人都不滿。

然而一上臺，妮雅就直接公佈徹底整治底層的問題，以及科內私自當街向普通民衆收錢的問題，也就是在那時候，紙張貨幣被虛擬貨幣取消了。

一個又一個5科的官員，普通科員，直接被逮捕甚至驅逐，曾經發生在底層的案件，不斷的浮出水面，一個個犯罪者直接被無情的驅逐出去。

“敢拒捕者，視情節輕重，最高可以直接擊斃！”

隨着妮雅的命令發佈，整個城市發生了巨大的變動，而秦東也開始認真的在底層區域內進行着整治，而在這時候，秦東看到了莉莉安成爲2科祕書的消息，當時他是震驚不已的。

曾經秦東問過莉莉安，她好一些了沒，莉莉安說過，完全好了。

之後城市中，不斷的出現一些人被莫名其妙逮捕的事，秦東很清楚緣由，在某次的祕書們的會議後，秦東問過莉莉安。

“你究竟在幹什麼！”

“只是把可能造成悲劇的真相掩蓋掉而已！”

此時莉莉安恢復了意識，她再次看着屏幕內的希瑪，一根手指頭按在了發送文件的選項上。

“抱歉了希瑪，我不能任由你們這麼胡來，畢竟真相這種東西.........”

滴滴滴

另外一塊彈窗面板亮起，號碼是0005。

秦東靜靜的站在一面牆壁處，旁邊可以看得到一塊塊光影屏幕裏的祕書，以及顧寧寧，此時祕書們看莉莉安的眼神有些沉重。

“你把我的事告訴了他們嗎！”

“抱歉了！”

連原本有些鬧騰的克洛伊，此時臉上也沒有了笑容。

“我跟你說小晴，這事情絕對不能暴露出去，不然我鐵定要被母老虎罵得狗血淋頭的。”

樂筱的聲音清楚的傳了過來，莉莉安咯咯的笑了起來。

“曾經那麼執着於追求真相的你，這些年來，已經做過不少掩蓋真相的事，但爲什麼到了現在又想要追尋真相？”

莉莉安站起身來，秦東一言不發。

“因爲他當年追尋真相，最後你獲救了，或許是因爲如果不找到真相，會有很多像你一樣的女孩子再次經歷和你一樣的事吧，那時候離着底層被吉恩大人血洗，還有好多年的時間，抱歉了莉莉安，這事情本不該現在提起來的，我希望你能夠理解。”

“理解！”

莉莉安瞪大了眼睛，隻手按在胸口處，扯開了上衣的一腳，一塊塊觸目驚心的舊傷疤露了出來。

“這些傷痕，時刻的提醒着我，追求安定有時候比真相更重要，我們2科這些年來做的只有一件事，如果待會城市發生了暴亂的話，會有多少人因爲真相而受到傷害？好好清醒點，不要被那個小丫頭迷惑了，她最近運氣好，前幾天的早晨，解決了差點發生的暴亂，你們以爲她每一次運氣都會很好嗎？我時常在想，如果我當時沒有選擇說出真相，而是閉口不談，我現在或許已經從聖德畢業........”

秦東深深的鞠了一躬，低着頭說了一聲抱歉。

所有人都沉默了，沒有人說話，只是看着低着頭不斷說着抱歉的秦東，以及情緒有些失控的莉莉安。

這時候鏡頭裏出現了樂筱。

“咦？大家這是怎麼了？哇，莉莉安姐，你怎麼........”

樂筱驚悚的看着莉莉安，但此時她注意到事情有些不對勁，莉莉安仰着頭，拂去了眼角處即將溢出的淚水，依然保持微笑的看着樂筱。

“樂筱祕書，你還有4小時背演講稿，介於你這次的行爲，我原本是可以上報總務科的，但等你空閒下來的時候，請我吃個飯，這事情就算了，聽懂了嗎？聽懂的話就好好回去背演講稿。”

樂筱有些倔強的看着莉莉安，低着頭，紅着臉，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會有任何危險的，這次的真相公佈，過去我們在某一個環節，失去了一些東西，便開始懼怕着真相，認爲真相不會帶來任何好處，但現在不同了！”

秦東擡起了頭，怔怔的看着莉莉安，莉莉安憤怒的隻手敲碎了桌子，樂筱嚇了一跳。

此時每一個人的內心裏，都在思索着。

希瑪靜靜的回憶着過去的一切，真相是什麼，或許她應該在天痕出行特別任務的時候，阻止他的，那麼歐文也不會死，現在小隊其他的成員也都還活着。

葉嬌仰着頭，真相對於她來說也是殘酷的，父親的事，即使在她成爲了祕書後，也沒有調查過，甚至沒有看一眼，自己所恐懼的東西究竟是什麼，或許並不是身上漆黑的制服，或許只是害怕着，找到真相後，接下去一切會開始涌動起來。

音彩一直按着腦門，她不斷的回想着，孤兒院的一切，哪怕現如今也是一樣的，還有不少孤兒的問題，沒有得到解決，甚至是一些黑戶的問題，這些真相如果暴露在陽光下會是什麼樣的，眼前屏幕上的音符，有些發黑發灰，過去色彩斑斕的音符，或許在自己離開孤兒院的時候，那些漂亮的顏色，便因爲生存，而染上了只有灰和黑兩種顏色。

蕾蒂苦笑着吐出了一口煙氣，熄滅了菸頭後，又燃了一根，這些年裏，最難的案件是和商人們有關的案件，至今十多年前的一些商業案件，還在押着，明明投身到了律法中來，蕾蒂從很久以前就想過，用律法這個工具來解決人類社會的問題，只不過一次又一次，很多案子在科長希斯科特的收押中，被無限期擱置了，她一次次的筋疲力竭的發出抗議，怒吼，然而換來的是城市需要平靜，需要安靜下來，而在昨晚她終於爆發了出來。

此時拉里開口道。

“作物的生長，不會因爲黑夜的來臨而停止，所以我覺得........”

砰

厚重無比的鐵門發出了一聲巨響，整道門直接被轟炸開，一席白色涌了進來。

“你們在幹什麼！”

米雪兒皺着眉頭，看着一屋子的祕書，除了1科和11科的祕書不在外，其他科的祕書都在。

“到外面守着，不準任何人進來。”

米雪兒憤怒的吼了起來，身後的吳磊低着頭，看了一眼已經嚇得好像靈魂出竅般的樂筱。

“完蛋了這下子！不是被罵的問題。”

吳磊回到了下來的過道處，蹲坐在了地上。

“再問一次，你們究竟在幹什麼！”

沒有任何人回答，突然間闖入進來的米雪兒，讓所有人猝不及防，米雪兒在外面轉悠了一陣後，依然沒有找到樂筱，而後便直接打開了手機，發現顧寧寧以及秦東，就在5科的總部，她便馬上衝了進去，而後利用祕書長的權限，查看了一些東西，果然找到了一條祕書專用的量子通訊通道，只是她的進入被拒絕了。

“祕書長閣下，我們只是在討論門後面的囚犯有沒有罪的問題！”

樂筱深呼吸了一口，急忙回答道，米雪兒快步走了過去，樂筱雙手抱頭蜷縮在了秦東後面。

很快樂筱就被米雪兒拽了過來，按在了自己跟前。

“說，你們究竟在幹什麼？”

“在討論公佈真相的問題，祕書長閣下！”

樂筱大聲的回答道，瞬間米雪兒的臉色完全變了，她震怒的掃視了一眼所有的祕書。

“莉莉安，馬上把現場情況告訴總務科。”

米雪兒說話間，莉莉安卻沒有動，而是低着頭，似乎還在思考着什麼。

“保證不會出任何問題的，請你相信我祕書長閣下！”

啪

米雪兒的手背劃過了樂筱的嘴巴，她朝後退了一步，捂着嘴巴，但眼神依然倔強的看着米雪兒，此時的米雪兒猶如一頭髮怒的母老虎，憤怒讓她的臉頰看起來有些猙獰，米雪兒已經拿出了手機來，但卻發現信號干擾依然在繼續着，9點整，變異人晉級考試開始了。

樂筱臉頰紅紅的，再次站到了米雪兒的面前，雙眸認真的盯着米雪兒。

“一切又會重蹈覆轍的，祕書長閣下，吉恩問過看到了什麼，他帶我去過壁壘區，把我推了上來，我雖然笨，做事又經常要挨你罵，但我知道，我要是不說出來的話，總有一天，撒謊一定會讓城市付出慘重的代價，我會當着全城民衆的面，吃下那些有毒的食物的。”

一瞬間現場的所有人都驚訝的看着樂筱，她眼神堅毅的看着米雪兒。

“米雪兒，如果你以後真的成爲了標杆的話，帶給別人的是什麼，都取決於你自身，如果某天你遇到無法跨越的問題的時候，正直善良和真誠是最有利的武器！”

良久後，米雪兒收起了怒容，再次看了一眼祕書們。

“既然你們決定的話，投票吧！”

樂筱舉起了手來，此時蕾蒂和音彩也舉起了手來，顧寧寧和秦東之後也舉起了手，克洛伊舉着雙手，拉里也舉起了手。

葉嬌猶豫之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舉起了手。

希瑪也默默的舉起了手，所有人都看向了莉莉安。

“拜託你了！”

秦東再次鞠了一躬，一滴晶瑩的淚珠從莉莉安的眼眶裏滑落了下來，她的手顫抖着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