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很大，不斷有小的石頭在這樣的強風中飛射過來，早晨因爲人工太陽照射的緣故，從6點太陽熄滅到早上6點的12個小時裏溫度逐漸穩定下來的冷空氣，在太陽照射地面升溫後，氣流就會開始流動起來。

而這兩天來的風很大，因爲太陽的光芒接觸到了壁壘區堅硬的土地，弗萊回望了一眼身後已經完全毀掉的廢棄房屋羣落，裏面除了毀壞殆盡的牆壁和散落的石塊外沒有任何的東西，可用的一切都已經被附近的人拿走。

這裏離着剛剛那個小鎮不到5公里，弗萊被一拳擊飛後便直接奔了過來，他不打算引人注目，而季末也緊隨其後，此時離着自己不到5米遠的地方，季末眼神憤怒的盯着弗萊。

弗萊不斷的憋着自己的右邊身體，在生化盔甲的包裹下，右邊的身體還是一樣的畸形，好像樹疙瘩一般，他很清楚自己現在和季末動手會吃大虧的，好不容易異化細胞狂化而引發的自我吞噬正在穩定下來，現在如果進行劇烈的戰鬥的話，自己可能會死的。

剛剛季末的一拳力道很強，已經超過20噸了，生化鎧甲內眼睛前端的顯示屏幕已經有了提示。

右手還是不能動，弗萊凝重的盯着季末，但他很清楚現在說什麼都沒用，眼前的男人眼中所透出來的東西，改變了，雖然他不清楚季末經歷了什麼，但那個認同他推翻神，把權利還給人的季末，已經徹底消失了。

“很熱鬧，戒備站外的交易市場裏。”

弗萊說了一句，季末點點頭，雙拳捏緊，隨時都打算髮動攻擊，但弗萊此時卻舉起左手來，示意讓季末等等。

“過去我確實很認同你的所作所爲，你曾經也給我提供過不少幫忙和意見，只是.......”

弗萊哈哈大笑了起來，不斷的搖着頭。

“什麼都不會改變的，就如你那麼多年裏來，所遭受到的阻力一樣，還是說你相信今早那個小丫頭所說的一切嗎？”

季末沒有回答，他從妻子艾薇口中知道樂筱的事情後，是相當的震驚的，從昨天到今天季末思考了很多的東西，他無法理解甚至無法相信，行事科會接受這樣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而吉恩爲什麼會選擇這個小丫頭成爲13科的祕書。

然而在仔細的聯想了很多事情後，季末似乎明白了什麼，不知者無畏，知之者反而很多時候會束手束腳，季末靜靜的凝視着自己的雙拳，綿軟無力，這是當天他和吉恩戰鬥過後最爲深刻的體會。

來到壁壘區後季末想了很多，自己抱有的信念在面對一個巨大的怪物的時候，不堪一擊，這麼多年來，季末花了30多年的時間，想要和這隻巨大的怪物博弈戰鬥，然而一次次慘白，體無完膚。

曾經季末以爲這隻怪物名爲慾望，但來到壁壘區後，季末看到了更爲原始的社會結構，他清醒了過來，是私心，這是每個人都有的，有了私心後，纔會有一己之慾。

季末以前擁有着無數片美好的期翼，然而這些翅膀總是會折斷，一次次的因爲人們的私心而折斷，他很累，明明想要爲這個城市做點什麼，但卻無能爲力，商人們雖然口頭上承諾了一些東西，但實際卻是推三阻四，明明有能力，卻從來都只想着自己，而議員們只要自己所在的區域內地位鞏固，能夠繼續坐穩位子就行，行事科則手忙腳亂的處理着城市內的各種各樣的問題，很多問題視而不見，選擇性略過。

但季末在擔任科長的這幾個月裏，他深有體會，不是視而不見，而是難以找到突破口去解決問題，一個已經固化的體制，很難動搖。

季末很痛苦，他不知道要怎麼辦纔好，自己成功實施的都只是一些小的議案，而再大一點的一定會失敗。

“慢慢來就好了，你還有50年的時間去改變一切季末，如果一個人太累的話，就嘗試着找到願意和你一起攜手去做的人。”

“乾脆你幫幫忙好了吉恩，你們13科只要擴招的話，應該可以.......”

“抱歉了季末，我已經忙得不可開交了！”

曾經有一個爲底層好幾個區提供空氣質能變化機的議案，是那個議案徹底的讓季末認清楚了，自己無力去改變一切，爲了讓底層那些邊緣地帶的住民晚上可以不被寒冷的空氣折磨，所以季末在百般阻力下，終於和一個公司簽下了合約，拿到了國會的資金，以極爲低廉的價格拿到了機器。

好景不長，短短的幾個月裏，空氣質能變化機的壞損率就高達3成，丟失率則佔據了2成，是底層的人變賣了裏面的核心零件，但卻謊稱不知道誰拿的，丟了之類的說辭，還有一些甚至說機器本身就有缺陷，最終議案徹底失敗，自己也從議員的席位上下來了，而行事科爲了追查丟失的機器，忙碌了整整三個月，才追回了一部分，挽回了一些損失。

“爲什麼大家都只想着自己？”

“傻瓜，人想着自己有什麼不對？來行事科怎麼樣？你現在已經成了議員們的公敵了，太着急了。”

“就算來行事科也不會有什麼改變的！吉恩你告訴我，讓城市變得好一點，有什麼不對嗎？”

“從小的地方做起，明天我幫你發一份推薦書，你要去哪個科？”

“13科好了！”

“抱歉了季末，你不適合的，等我覺得你適合了，自然會過來把你拽過來的。”

過去的一切不斷的從季末的腦海中涌現出來，在終於有資格成爲13科祕書的時候，吉恩卻把他帶到了9科的總部外面，指着眼前的圓形建築物。

“商業是什麼？人類交互中所產生出來的買與賣，爬上去季末！只有爬到了王座上，你纔可以開始放手去做，通過商業來改變一切，因爲買和賣而產生出來的問題，不管是物質層面，還是精神層面，唯一能夠解決這一切的只有商業。”

季末上任後，第一個大刀闊斧的議案便是青龍街上的那些租金低廉的店鋪，但一開始就遇到了整條貫穿了幾個大區的青龍街的店鋪商人們的極力阻止，因爲這些價格低廉的小吃攤會影響到夜店的生意。

“你這不是做到了嗎？不錯繼續好好的幹，現在的你沒問題的。”

季末的印象中，在這個議案成功實施後，吉恩露出了輕鬆的笑容，但季末當時內心裏是清楚的，就算做到了，也解決不了本質的問題，最終的決策者，六位神，以及國會裏的議員和13行事科加總務科。

季末從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不是人們想要什麼樣的生活，而是神決定給與他們什麼樣的生活，所以他想要從神的手裏，奪回屬於人的權利，他還是選擇了和眼前的鬼面，繼續謀劃着。

“來到壁壘區後，我清醒了一些，鬼面。”

季末微笑着仰着頭，看向了遠處照射在壁壘區的陽光。

“啊，我知道，只可惜的是我還是執迷不悟，在你看來！”

弗萊一起看了過去，然而此時兩人的眼神是不同的，弗萊的眼神帶着一些憤怒和不甘，而季末的眼神則是正直的，彷彿兩人看到的是不一樣的風景。

“活在太陽底下的時候，我時常仰着頭去看太陽，總是想要逃離掉陰影，但不管我走到哪裏，陰影總是會跟隨着我，直到我再也看不見太陽的現在！陰影已經不見了，因爲沒有光，只有在黑暗中前行。”

弗萊嗯了一聲，舉着左手，季末緩慢的走了過來，兩人的手握在了一起，十分的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