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離出了閒雲酒館，沿着小巷往前走，幽靜的小巷內，靴子落在青石板上的橐橐聲格外清晰。

走到小巷一半，頭頂一陣香風掠過，楚離看向飄然落地的梅傲霜。

楚離嘆道：“梅谷主，你就是把我打死，我也不會答應，沒用的！”

梅傲霜冷冷道：“到底爲什麼？”

楚離看她是不死心，只能下狠招：“如果是青鹿崖，那我二話不說，直接答應，太華谷嘛……，呵呵。”

梅傲霜黛眉陡的豎起，目綻寒光。

四面八方的靈氣涌進楚離身體，沿安王的心法運轉，內力被不停壓縮，越來越精純。

梅傲霜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青鹿崖是厲害，但再厲害，也只不過把她教成天外天高手而已，還得很久，三十年內沒希望，我能讓小茵五年之內成爲天外天高手！”

“五年？”楚離皺眉。

梅傲霜以爲他不信，哼道：“我們太華谷的心法奇特，需要特殊的體質，體質符合，修煉起來一日千里！”

楚離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他從未築基到先天不到一年，五年成爲天外天高手並非遙不可及。

梅傲霜如此年紀已然是天外天高手，五年之內成爲天外天倒是可信，否則也不會這麼急赤白臉的求自己，依她的冷傲性格，跟自己說這麼多已經是破天荒。

梅傲霜看他在考慮，精神一振，繼續說道：“小茵的體質比我更好，修煉進境會更快，五年已經是我說多了，如果她悟性夠好，甚至三年就成！”

楚離抱抱拳：“梅谷主，實在對不起，我還是不能答應。”

“爲什麼？！”梅傲霜急了，踏前一步：“五年甚至三年就能成頂尖的高手，縱橫天下無所畏懼，何等快意，明明可以成爲風雲人物，爲何非要拘着她，逼她做一介庸人。”

楚離道：“成爲天外天高手又如何？能天下無敵嗎？”

“除了天神高手，誰能天下無敵？”梅傲霜哼道。

楚離道：“不能天下無敵，就還有兇險，哪有如此自在？”

並非武功越強越安全，就像登止一樣，山下風景一般，卻沒那麼危險，越往上爬越危險，風霜凌厲，跌落下來會沒命。

陳茵現在沒進武林，生活在普通人的世界，有國公府的庇護，不會有危險，可踏進武林，武功再強也有對手，而且對手更強，更危險。

其實最關鍵的是，陳茵她們心裏都有巨大陰影，不適合走當下的修煉之路，破先天境界，還有天外天境界，都需要心境契合。

她們的經歷會成爲巨大的困擾，阻礙她堪破境界，可能練一輩子也踏不進先天。

最適合她們路是白虎煉陽圖。

只要把白虎煉陽圖練到極境，天外天高手也不懼，況且煉體極具欺騙性，不惹人注意又在關鍵時候暴起發難，一擊致命。

陳茵的資質好，是練了白虎煉陽圖之故，她在諸女中進境最快，所以得梅傲霜看重。

這些話他當然不能說，梅傲霜未必相信，他也不會揭陳茵她們傷疤。

梅傲霜聽到他這話，氣不打一處來，虧他還是個男人，在國公府位高權重，竟如此不知上進，武功低微哪有什麼自在，不堪一擊。

她今天要讓他好好明白明白，什麼是自在！

說罷她一掌按出，夕陽下的素手宛如抹了胭脂的白玉。

一道洶涌掌力迎面而來，如一塊巨石撞來。

楚離運轉了數個周天從安王身上所得的心法，內力精純異常，伸手一引，斜退一步。

“砰！”青石板微陷，被引過來的掌力好像一把錘子砸下。

楚離一閃到了梅傲霜身後，一掌按下。

“砰”梅傲霜身形一晃，悶響聲中，她體外無形的氣罩擋得楚離手掌一頓，即使被擊破。

她嚇了一身冷汗，楚離太快，自己竟沒反應過來。

楚離飄飄後退兩步，搖頭道：“梅谷主，剛纔我若是寶劍，你會如何？天外天高手也一樣會遇危險，再會。”

他說罷一閃即逝。

梅傲霜衝過來，楚離已經沒了影子。

她狠狠一拳虛搗，青石地板再次“砰”一聲悶響，青石板開裂。

她快要氣炸了。

堂堂的天外天高手，對上先天高手，竟然落了下風，自己想教訓他，結果卻被他教訓。

她越想越氣，這口鬱氣堵在胸口，怎麼也散不去。

“楚——離——！”她緊咬雪白貝齒，跺跺腳，飄飄而去。

——

楚離隨後兩天呆在天靈院，要躲開梅傲霜。

期間他去看了自己小島。

在雪凌的監督下，匠人們忙得熱火朝天，能讓這幫精於偷奸耍滑的匠人們如此賣力，楚離暗讚了兩句。

大公子蕭鐵鷹一直沒回來，在懷國公府住下了，蕭琪不擔心，楚離猜測國公府與懷國公府的關係很複雜。

清晨時分，空氣清新。

他正在院裏練金剛度厄神功，蘇茹一襲杏黃羅衫飄飄而來。

楚離收勢，與她一塊進了小亭。

雪凌端上茶，站到楚離身邊。

蘇茹接過茶輕啜一口，笑着從袖裏拿出一個薄木匣，遞給楚離：“這是小姐借給你的。”

楚離露出笑容，接過來打開。

匣內黃綢緞裏鋪了一個泛黃的薄冊子，上面寫着“天衍勾陳”四個大字，鐵勾銀劃，蒼勁欲裂紙而出。

蘇茹道：“小姐說，讓我監督着你，每天研習不得超過一個時辰。”

楚離迫不及待的翻開封面。

“喂！”蘇茹嗔道：“聽沒聽到我的話？！”

楚離盯着書，漫不經心的道：“知道知道，一天一個時辰。”

“看來小姐擔心得沒錯！”蘇茹哼道。

楚離專注的盯着書內的陣法。

他先前也看過幾本陣法書，都是一些基礎，沒涉及到真正的陣法，如今才見到了陣法的真面目。

他往常讀書，都是一翻而過，直接烙印入腦海，這一本書卻不成，有無形的力量拒絕他的記憶，如當初枯榮經相似，顯然是真正的力量之書。

他很快沉醉其中，不知時間流逝。

好像僅過了一瞬間，他被蘇茹拍着肩膀，嬌聲說道：“楚離，時間到了！”

楚離目光從書上挪開，不滿的看她。

蘇茹道：“你要不答應，我去告訴小姐！”

“……好吧。”楚離依依不捨的合上薄薄的書，嘆道：“真是大開眼界！”

這個世界的一扇大門在眼前被推開，武學昌盛的奧妙顯現。

在他轉世而來的那個世界，這本書毫無用處，那個世界，天地間並沒有能驅動陣法的力量，擺好了陣法也只是花架子，像沒子彈的槍。

這個世界則不然，天地間有奇異力量，浩蕩磅礴，無窮無盡，非人力可窺，人們在這股力量跟前卑渺無比，卻可以通過陣法來驅動這股力量。

這就如同驅動靈獸一般驚人，驅動靈獸能發揮巨大力量，卻並非什麼人都能驅動。

強大力量一旦反噬，必然威力驚人。

所以學習陣法的九死一生，甚至達不到九死一生，古往今來，能駕馭陣法的罕之又罕，跟天神高手差不多。

楚離這次是以刺殺安王的名義勸蕭琪。

自己不可能半年內踏足天外天，不知何時進紫雲山，即使現在進去，半年未必能踏入天外天。

想馬上變得強大，唯有陣法這一條路。

蕭琪雖猶豫，但楚離一直以來的神奇表現讓她隱隱覺得，楚離說不定真能掌握陣法。

她有信心也不敢亂來，讓蘇茹每次監督他，不能研習超過一個時辰，免得深陷其中無法自拔，最終把自己弄瘋。

“唉……”楚離惆悵的把書還給她：“要是有靈獸血就好啦。”

研究陣法極耗神，這一會兒功夫就頭腦發沉，自練成大圓鏡智，除了重傷，頭一次這樣，練功一天一夜也不會如此。

如果有靈獸血，寫下九龍鼎那個異符，精神力量源源不絕，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這一個時辰下來，他對陣法有一些明悟，覺得能入門。

原本世界所學發揮巨大作用，高能物理讓他對世界的觀察與認識遠勝一般人，再看陣法，很容易悟得其妙。

“靈獸血？”蘇茹笑道：“靈獸都見不到，哪來靈獸血？”

楚離笑了笑：“咱們沒有太祖爺的氣運。”

“猛獸的血不成？”蘇茹道：“一些珍奇野獸也很厲害。”

“猛獸……”楚離想了想：“倒是可以試試。”

“你要獸血幹什麼？”蘇茹道：“不會是煉丹吧？”

楚離笑道：“差不多吧。”

“那猛虎如何？”蘇茹想了想：“白頭山有幾隻猛虎，吃了不少人，準備殺了呢，一旦開始吃人，那就不能留了。”

楚離扭頭道：“雪凌，給演武殿發個任務，弄來兩瓶虎血，要活血。”

“是。”雪凌答應一聲。

蘇茹把書放回匣內，收回袖中：“我明天再來。”

說罷嫋嫋去了。

雪凌回來後說道：“公子，我好久沒出府了，咱們逛逛唄。”

她得蘇茹叮囑，讓她纏住楚離，別讓他腦子再琢磨陣法，於是想出這個主意。

“外面沒什麼逛的。”楚離道。

雪凌咬着紅脣，抿嘴笑道：“去邀月樓怎麼樣？”

楚離失笑：“你膽子倒不小！”

邀月樓是崇明城第一銷金窟，她爲了不讓自己再想陣法，也是豁出去了。

“公子敢不敢去？”雪凌哼道。

楚離想了想，梅傲霜再厲害也不會去邀月樓，笑道：“好啊，那就陪你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