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麼了!”
我大聲的叫了一聲,但何若寧卻再也沒有了聲音,只有一句朦朦朧朧的‘她要來了’不斷得響在我的耳邊,聽起來就像在說,死神來了!
何若寧那已經完全發白的身體逐漸的便透明,最終,像一縷煙氣似得,在我面前消失的無影無蹤,連帶着她留下的黑色血跡,也跟着消失。
我才發現,地府真的是一個無情的地方,方纔還活生生的人,頃刻間便可消失的無影無蹤,沒有一絲痕跡,就像從未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一般,悲涼至極。
可更加悲涼的,卻是我的心。
因爲何若寧方纔的那一席話,我本掩飾的很好的那顆心,卻又再度不安的跳動起來,就像有無數只小人,在心裏面不斷的撞擊,讓我又疼,又酸。
她說的是真的嗎,孫遇玄其實是愛我的?
就像她說的,孫遇玄如果想要我死,不過就是踩死只螞蟻一樣簡單,可我卻‘堅持’了下來,如果他執意要要我的身體,我再反抗又有何用呢。
或許不是我的反抗奏了效,而是因爲他心底也不想這麼做,是嗎?
是嗎?
我問,卻沒有人迴應。
在一開始,我以爲是萬傾的綠色光點出了差錯,但如今看來,萬傾想要我見得那個人,可能就是何若寧,因爲她知道何若寧快死了,所以派我來,這時候的何若寧,一定會把她心裏所有的話都吐露出來吧。
所以萬傾在,從側面撮合我和孫遇玄?但轉念想想,他當然會選擇撮合,因爲他想精石被激活。
我在進地府之前,便覺得何若寧和白姑之間有聯繫,我以爲她們只是認識,卻沒想到,她們之間的聯繫不僅僅限於認識。
我看着遠處,一片蒼茫的黑,心中不免一陣子惆悵,聽何若寧說,白姑就要出來了,她一定是準備搶奪精石吧,所以纔會吸食了所有小鬼的精元,給自己補充體力,連何若寧都不放過!
惆悵之際,背後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像是踩到了落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我機敏的回頭,然而在看到身後的那人瞬間,卻轉爲的機械。
只見那人渾身是血,面容憔悴,一雙眼睛裏面,更是氳着哀傷。
看到他得那一刻,我在想,那個天真快樂的小十*哪了,爲什麼要留下充滿孤獨感的無影,如此落寞。
他得眼神總是憂鬱,似乎存滿了各種複雜的感情,他的肩膀亦是削瘦,像是受盡了摧殘。
遇到我之後,他就沒有過一天的消停日子。
我的眼淚簌簌的掉落了下來,我承認這眼淚是想起孫遇玄時*眼眶的,但無影的這副模樣,卻很好的充當了催化劑,讓我淚流不止,痛哭流涕,久久不能停下。“無影,都是我,都是我不好。”
“你有何不好?”無影輕聲說道,卻是一臉認真的看着我,縱使身上狼狽不堪,但他得容顏卻依然光彩照人。
他太美好了,越美好,越襯得我沒有資格當他的朋友。
“如果不是因爲我,你就逃走了。”
“如果不是因爲你,我不會想到逃。”他看着我的眼睛,寵溺的說:“你是人,有陽光的地方,纔是你該去的地方。”
“只可惜,是我沒用。”
我搖了搖頭,頭腦一熱,便伸手抱住了他,他的腰肢纖細,像是輕輕一折便會斷,以前他還沒有這般的虛弱。
可是現在……
無影像是愣住了,久久沒有動彈,就在我猶豫着要不要鬆開的時候,他卻抱住了我,柔軟的手指,隔着衣服,輕輕的攬住了我的腰,他的下巴抵在了我的額頭上,三千銀絲隨風飄揚,赦免一地芳華。
“無……”
“噓……”他阻擋住了我的話,聲音囁喏到:“突然想要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我沒有往下接話,只是保持這抱住他得動作,沒有動彈,無影對我來說,乾淨的就像是一張白紙,我可以看他,仰慕他,讚美他,但是我決不能擁有他。
就算沒有孫遇玄的存在,也不能擁有。
他是遠方潔白而逶迤的雪山,只可遠觀,不可起意。
最終,還是我打破了這一片難得的沉默:“抱我有什麼好的,我長得沒你好看,還總是拖後腿,讓你受傷。”
“抱着你……讓我感覺,這段虛無飄渺等待的日子,終於了斷。”
他的胸口輕輕起伏,不知是疼,還是別得什麼:“只有抱着你,心才能安定。”
我想像往常一樣笑着推開他,然後裝作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但是今天,我卻沒有這麼做,因爲我心裏清楚的很,我和無影,不可能再有這樣的機會,緊緊的,心思純淨的,抱在一起了。
不可能再有這個機會。
所以我們心照不宣的抱緊,珍惜這短暫的寧靜。
過了一會兒,他輕巧的問:“在想什麼?”
“在想未來,但是,我卻看不到我的未來。”
說着,我們兩個同時咯咯的笑了起來,卻笑得一點都不走心,有種苦中作樂的滋味。
“無影,都現在了,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恩。”
“你是誰?”
這個問題,無疑是我最想知道的,他是誰,他爲什麼會忽然出現在我的身邊,他爲什麼會無緣無故的對我這麼好,他又爲什麼說等我了好久。
我與他之間,橫亙着如此多的疑問,這也是我爲什麼覺得與他有距離感的原因之一。
“我是誰,重要嗎?”
“說實話,不重要,但我只是好奇。”我說完之後,打趣道:“但是,你總不能讓我帶着這些疑問下黃泉吧。”
我嘿嘿的笑着,無影卻破天慌的颳了一下我得鼻頭,這樣親暱的感覺,讓我不由得愣了一下,於是有些不自在的,不易察覺的,從他的懷抱裏撤了出來。
“說什麼傻話。”他如此說着,我卻感覺他的聲音很遠,像是言不由衷。
他也知道我會死吧,所以說出這句話得時候,纔會如此的僵硬。
“反正,怎麼說呢,人固有一死吧,我現在已經能夠想通了,但是,我希望,我不會死在你的手裏。”
我仰着臉,看着無影那張好看的臉,像寒霜一樣,精美的五官鑲嵌在上面,冰藍色的眼眸,如同上好的水晶,銀白色的睫毛微顫,轉而看向了我。
“無論死在誰的手裏,我最不想死在手裏的那個人就是你,你能答應我嗎?”我再一次問到,眼裏帶着天真與肯定。
他沒有指責我,爲什麼懷疑他,而是說:“爲什麼這麼說。”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平白無故的對另一個人好,經歷了這麼多,這句話算是深諳我心。”
“不管我是不是誤會了你,你能答應我嗎?”
他有些傷感的揚起了嘴角,輕聲的說了一聲好,我答應你。
“如果連你也爲了我的命,我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也沒有了存在的價值,有你這麼說就好,至少顯得我沒有那麼可悲。”
我笑着,和他對視,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和我的目光黏着在一起,他比孫遇玄還要沉默,孫遇玄是話少,而他,純屬不說。
他選擇不說,一定有他的理由。
我讓他靠着石頭坐下,然後查看他的傷,像是灼傷的傷口居多,而且沒有絲毫好的樣子。
我看了一下,最後卻只能束手無策,於是將他的手輕輕放下,對他說了一句,你走吧。
“走哪?”
“去人間。”
“但這纔是屬於我的地方。”他扭頭看我,眉眼笑得柔和。
我怒視着他,說:“你是傻嗎,就算這是屬於你的地方,你也不應該呆在這,受別人的管束和壓迫,在人間的時候,你哪裏有像現在這樣這麼悲慘的,至少在人間,沒人敢欺負你!”
“可是孤獨啊。”他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眼睛彎彎的,甚至有兩顆小小的酒窩。
“那就找個女朋友,或者找個男朋友,反正你這模樣,男女通吃。”
“那可以吃你嗎?”
他講,一臉的正經,沒有一點點的調侃,彷彿在跟我說着他心底最真實的話。
我趕忙打趣,轉移他的話,害怕得:“剛剛還說不殺我,現在就要吃我了?”
他也不說話,轉過了頭,抱住了雙腿,看着遠方,不知道在想什麼,我真的特別想扒開他的腦袋,看看他在想什麼。
“那你爲什麼會在薛家墓羣。”
“現在人間的事情,都與這裏無關了。”他雲淡風輕的說,顯然是不準備告訴我。
“可是你還在地府啊,我不是好奇人間,我只是,好奇你。”
他看着我,故意沉默了一段時間,像是在故意的吊我胃口,終於在我快要發火的時候,他才說:“好,告訴你,我,算是守墓人吧。”
守墓人!
怪不得他可以進出薛家墓羣,怪不得他和我沒有一點點想象的地方,原來是因爲他跟我根本就不是親戚,而是薛家墓羣的守墓人。
“原來是這樣啊,也沒有什麼特比的嘛。”
“所以在封印被除之前,我得活動範圍只有山洞,這也是爲了防止我擅離職守。”
看他說的一本正經的,我竟然有點想笑,但還是壓制下來了,一本正經的問他:“那……這個問題比較嚴肅了,你知不知道深坑裏面的東西是什麼?”
問題問出去的那一刻,無影臉上的表情便也隨之嚴肅了。
“我總是聽到鐵鏈聲,而且孫遇玄說,底下有一種與薛家墓羣同樣的神祕力量,阻擋着外人進去。”
“當然,最引起我好奇心的,是那件事,就是別墅裏的棺材,以衆星捧月之式排列,像是在烘托中間得那口棺材,你說,深坑裏面是不是一口棺材,你應該見過的吧。”
無影在聽到我的問題後,再度僵了一下,接着說:“我不知道,我也沒見過。”
“你說謊,你怎麼可能沒見過,棺材裏面,一定躺着個大人物,說不定就是你的相好,你這麼多年守在薛家墓羣,其實是在守她吧?”
我本是開個玩笑,順便讓無影對我說一下實際情況,卻不料他竟忽的站了起來,然後背對着我,沒有說話。
他負着手,手掌是殘破的,此時,他那抹纖長的背影看起來並不削瘦,反而多了幾分堅毅,與沉重。
他怎麼突然之間,情緒起伏的這麼大,難道是被我說中了什麼,卻又是他心底裏一直掩藏的,不肯示人的?
我見狀,不由得更加好奇,於是踱步走到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