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發出一絲聲響,便側身從我的身邊走了過去,身上的絨毛柔柔的掃過我的臉,以至於我的視線在一瞬間變的空無一片。
他爲什麼,突然不理我了?
我又跑過去,用手臂攔住了他得去路:“你……你能不能跟我說說話?說幾句就好?”
他又想走,我便又朝他移動的方向擋過去:“你爲什麼不理我,是不是因爲我惹你生氣了,你說,我以後保證再也不會做惹你生氣的事。”
他聞言,終於沒有再動,而是忽的低下了頭,我被他這個舉動給嚇到了,連忙閉上了眼睛,面部僵硬,忍住了要向後躲的條件反射。
我的耳邊傳來了一絲輕笑,聽起來,竟是十分的苦澀,我猛然睜開了眼睛,然而面前早已空無一人了。
我慌忙回頭,卻看見無影縱身一躍,直接越過了寬廣的峽谷,到了對面的山頭上,從我這個距離看過去,只能看到一抹白色。
我本想去追,但看到天空中盤旋的黑色大鳥後,只能卻步。
無影似乎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便消失在山的那邊,我的眼角還掛着方纔流下的冰涼的眼淚,此時,卻不知道以什麼情緒去面對這一幕了。
有種無力,又空蕩的感覺。
萬傾之前說過的話,在我腦海裏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我猶記得他說什麼無影變不回去了,還說無影沒有機會了,他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轉身,踏上了回去的路,然後飛奔回了大殿。
“王后,您終於回來了。”
“王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我話音落下,通報的那人卻沒了聲音,我心裏頓時騰昇起不祥的預感,推開了那些擋在門口的人,衝了進去。
牀榻之上,孫遇玄的衣服凌亂的散着,黑色的長髮也凌亂的鋪在枕邊,我接過侍女手裏的方巾,跪在牀邊,仔細而小心的爲孫遇玄擦洗,將他頭髮捋到一邊,我的手掌摸着孫遇玄沉睡的臉頰。
他骨骼堅硬而削瘦,似乎比以前憔悴了不少,這樣的孫遇玄,還是那個雄姿英發的他嗎?
我眼圈一酸,眼淚落了下來,滴到了孫遇玄的臉上,我慌忙的擦去。
孫遇玄的睫毛微微顫了一下,像是感知到了我的存在,手指動了一下,我趕忙伸手握住了他的的手,他這才安心的停了下來。
輕輕的,反握住了我。
我咬住嘴巴,不敢哭出聲,手上卻控制不住的顫抖。
爲什麼,在他好好的時候,我們不把誤會說好,爲什麼,我們要在這種情況下,才互訴衷腸,爲什麼要這麼捉弄我們。
我們一路走來,真的太不容易,甚至,連彼此的小動作都沒有記得清楚,就成了這副模樣。
我握緊了他的手,再也控制不住的,趴在他的枕邊泣不成聲。
孫遇玄緊閉雙眼的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幾天都沒有好轉,我就這麼整天整天的看着他,絲毫不肯合起眼睛。
地府裏沒有白天,讓人覺得時間過的緩慢至極,沒一天都有大量的能量進入孫遇玄的身體裏,可這些能量相對於孫遇玄的需求,顯得太過微不足道。
沉寂了幾天之後,我知道不能在這麼拖下去了,每延長一秒的時間,我的心就被多煎熬一秒。
我忽然想到那些進入我穴口中的白色精氣,說不定會對孫遇玄有用!
我趕忙用指甲劃開了穴口,用力的想要逼出些什麼,然而卻什麼都沒有弄出來,只有血,滴到了他的身上。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我的血竟被孫遇玄吸收進了身體裏,與此同時,他的臉上終於恢復了一絲血色。
我見狀,連忙將自己的傷口開的更大,就像血不是自己的一樣,恨不得全部都給孫遇玄。
“王后,您不能這樣,您會死的。”
“沒關係,我沒事。”
我的眼睛一直沒有從孫遇玄的身上離開過,那侍女緩緩退到一邊,看着我,似有什麼難言之隱,她看着我,自言自語的說:“王說的對,您跟她,果然是不一樣的。”
我聽聞,耳朵動了一下,然後扭過頭,不確定的問了一句:“你在說什麼?”
“是小的矢言了。”
她咬起嘴脣,低下了頭,我這纔有空朝她看過去,雖很久沒有見,但是我對她印象很深刻,她就是那個在地府裏那個唯一跟我說人話的侍女,當然,現在她之所以說的那麼流暢,是和我用鬼語交流的,我說的還是人話,可能翻譯到他們的耳朵裏就是能聽懂的語言了吧。
我看了一眼孫遇玄,只見他眉眼依然緊閉,像是沒有什麼知覺一樣,於是我讓其他人退下去,整個大殿裏就剩下我和那侍女,以及昏迷不醒的孫遇玄。
“你叫什麼。”
“小的叫辛月。”
我點了點頭,再度看向了她,她臉上有皺紋,看起來不太年輕。
“你陪在王身邊,有多久了?”
她低着頭,想都沒想就說:“很久,久到我自己已經記不清了。”
所以,她纔會說出那樣的話,因爲她對孫遇玄的事情有所瞭解,而且我也能感覺到,她想告訴我些什麼,她所知道的事。
“那……那你知不知道一個叫做不朽的女人。”
“知道。”辛月低着頭,然後一下跪了下去,說:“要不是王一直給我續陰壽,我早就魂飛魄散了,我時日已不多,有些話一直想要說給王后聽,先前是王下了命令,不讓小的說,可王又什麼都不與王后說,如果我將這些祕密永遠的帶走,只怕王后永遠都無法知道。”
我很平靜的看向她,手臂出於自我保護,已經無法再滴出血了,我腦袋昏昏沉沉,眼睛也虛無的模糊,孫遇玄還沒有醒來,我不能讓自己先垮,我握住了他的手,對辛月說:“你別跪着了,慢慢的說給我聽。”
她聞言,卻依然跪着,只不過,向我靠近了一些,她說的很小聲,只有我們兩個可以看到:“其實,王這麼做,只是爲了在地府之中,幫你樹立起威信,那一次,你之所以能夠從天牢逃出去,也是因爲王做了手腳。”
我聽完,想到我從天牢出來時,那些鬼差吃驚的表情,好像從來都沒有人能夠從天牢中逃出來一樣。
“可是,他完全沒有必要這麼做。”樹立威信,直截了當的下達命令,豈不是會更好,他爲什麼偏偏要和我是敵對面呢,動用自己的勢力,攻打我?而且,他爲什麼要樹立我在地府的威信?
辛月頓了一下,說:“因爲……王這座靠山,會有倒的那一天,你必須要在王離開之後,能夠獨當一面,將整個地府,變成你的靠山。”
我聞言,困惑了,倒的那一天?難道指的是今天?不,應該不是,和白姑的對戰完全就是個未知數,孫遇玄不會因爲一個未知得情況,而做的那麼決絕。
那麼也就說,孫遇玄這座山倒塌的那天,會是必然發生的?
我的心口狠狠一抽,抓緊了孫遇玄的手,沒敢問出口。
辛月沒有看我的表情,繼續說道:“王之所以對你這麼絕情,不是因爲他對你沒有感情,而是因爲他不能做真正自己,那樣只會更早的害死你。”
我擡頭,不解的看向她。
“你還記得,你和煉骷對戰的那次嗎,當時,王爲了控制自己不去救你,都掐爛了自己的手掌。”
我記得……
我記得那天,孫遇玄的手確實流了血,但我不知道,竟然會是這個原因。
可是,爲什麼就不能和我商量呢,哪怕讓我知道實情,陪他演戲也好啊。
辛月像是聽到了我的心聲似的,默默的說:“王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爲……他是被監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