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教練陳墨來主教練房間裏來串門，一進門就看到了皺着眉頭若有所思的趙康明。
“幹嘛啊？遇到什麼麻煩了嗎？”他關心地詢問。
“沒有，我一直覺得奇怪……老陳你沒發現嗎？”
“發現什麼？”
“球隊的士氣好像不是很高的樣子……這次來客場的球員們，都興致缺缺的，不夠興奮。我甚至覺得……他們不想來客場。”趙康明把自己剛纔的困惑說了出來。
“不至於吧？你這說的跟消極比賽了一樣。”陳墨擺擺手，然後仔細回憶了一番，“是有點情緒不高，但沒你說的那麼嚴重。而且你要真在意這事兒，把秦林和李鐵林兩個人叫來問一問不就知道了嗎？”
趙康明點頭：“好主意，那老陳你幫我叫他們倆來我房間吧？”
陳墨掏出手機挨個給兩人打電話。
很快秦林和李鐵林兩個人就一前一後來到了趙康明的房間裏，然後在聽了趙康明的問題之後，兩人並沒有回答，而是第一時間面面相覷。
只看到他們倆這個第一反應，趙康明就覺得肯定有鬼。
“看來你們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沉聲問，語氣不太好。
整支球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狀況，而他這個主教練卻一直被矇在鼓裏，這讓他感覺是不是自己四十米的大刀拿不動了？
李鐵林聽到主教練這麼說，連忙擺手：“沒有，沒有，不是不是，趙指導。是有原因，但和你想的可能不太一樣……”
“我想的是什麼樣的？”趙康明冷冷地直視球隊的隊長李鐵林，一個主教練哪怕平時在溫和，那也是一支球隊的總管，對球員也是有着天然權威壓制的。
這個時候，秦林就站出來幫了自己的隊友，他畢竟和趙康明有過“隊友”的情分，關係非同一般，有些話也更好說，他解釋道：“事情是這樣的，趙指導。之前咱們不是在足協盃抽籤中抽到了那支業餘球隊嗎？但在抽籤之前我們大家和胡萊打了個賭……”
隨後他一五一十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了在場的兩位教練聽。
聽完之後趙康明和陳墨互相對視了一眼。
“又是那小子！”陳墨道。
趙康明則搖了搖頭，然後問秦林：“所以你們全都打算到時候等胡萊進了球，就排隊給他擦鞋？”
“是啊，這麼多人，總不能賴賬吧？”秦林也很無語，誰能想到這麼低概率的事情都讓胡萊給撞上了？
大家都懷疑胡萊這張破嘴是不是開了光的。
“行吧，沒事兒了，你們倆回去吧，早點休息……”趙康明揮手。
秦林和李鐵林告別了兩位教練，從房間裏走出來，剛剛關上門就聽到身後房間裏傳來了一陣大笑聲。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無奈和鬱悶。
“早知道當初就阻止他們的瞎胡鬧了。”李鐵林嘆了口氣。
“這誰能知道呢？”秦林搖搖頭，“走吧，回去休息了，別到時候休息不好，明天上場輸了球，那麻煩可就大了。”
李鐵林也知道問題的嚴重性：“嗯，現在教練們都知道了這事兒，如果輸了，那趙指導就要懷疑我們是不是爲了不給胡萊擦鞋而故意輸球了……”
“是呀是呀，不僅要贏，他還得進球，必須進球。塞都要把餅給他硬塞進嗓子眼兒裏。”
※※※
胡萊剛在禁區裏獲得了一次機會，但是在他起腳射門的同時，足球卻被對方的後衛伸腳捅出了底線，寧肯給閃星一個角球，也絕不讓胡來在他們的禁區裏起腳射門，通旗雄鷹對胡萊的防守是真的嚴。
場邊閃星替補席上，陳星佚遺憾地大叫一聲，用力拍了一下大腿。
不僅僅是他，替補席上的其他閃星替補球員們都顯得非常懊惱。
只看這一幕一定會讓人覺得閃星的隊內氣氛真好，上不了場的球員也如此真心地爲場上球員加油助威，並沒有因爲自己沒上場，就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
雖然說閃星的隊內氣氛確實很好，但這些替補球員如此激動，顯然和外界的猜測無關。
他們只是因爲如果胡萊在這個時候就進了球，那他們就可以集體逃過給胡萊擦鞋的一劫了……
尤其是陳星佚，本來他在客場打海西精英的足協盃比賽中有一個進球，發揮出色，在回來的路上還憧憬幻想着自己能否依靠這樣的表現，爲他在下一場打通旗雄鷹的比賽贏得一次首發出場的名額。
如果主教練考慮到他打了客場足協盃比賽，要讓他在替補席上休息，那他也學胡萊去找趙指導，主動請戰，向他表示自己年輕體力好，連續作戰一點問題都沒有。
但是當賽前趙指導真的沒有把他放到首發名單裏時，他卻長出了口氣——這就意味着他不用在球場上給胡萊擦鞋了。
他心想胡萊總不能一直等到自己替補出場的時候都還沒進球吧？
結果胡萊真的在上半場就沒進球，通旗雄鷹對他的防守給他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之前中場休息的時候，陳星佚還質問胡萊：“你不是說有我沒我你都能進球嗎？那你倒是進一個啊！”
結果當時胡萊特別肉麻地對他說：“小星星，我需要你！”
陳星佚轉頭就找張清歡告狀了：“歡哥，胡萊不要你了！這個薄情寡義的負心漢！”
張清歡連連擺手：“我不怨他，祝你們幸福。”
王光偉受不了了：“你們在這兒演什麼瓊瑤劇呢！”
胡萊糾正他：“臺詞錯了，老王。”
“什麼臺詞錯了？哪兒錯了？”王光偉一頭霧水。
胡萊一本正經：“你應該說：‘明明是我先’……”
更衣室裏一陣狂笑。
雖然胡萊沒有進球，但他的跑位吸引了防守兵力，爲其他人創造了得分的機會，所以上半場閃星還是利用張清歡的遠射進了一個球，暫時一球領先主隊通旗雄鷹。
現在比賽已經進入了下半場，比分依然是1:0，客場作戰的閃星領先。
這個時候，胡萊能不能進球就成了大家最關注的事情。
剛纔胡萊差一點在禁區裏獲得起腳機會，卻被對方後衛搶先一步解圍，讓閃星的替補球員們扼腕嘆息，白高興一場。
※※※
張清歡眼角餘光瞥到了一個空當，就在遠處，正好處於通旗雄鷹後防線的後面。
並且他相信胡萊也一定看到了那個空當，一定會朝那邊跑去。
所以他作爲一個前腰，應該把足球傳過去，讓胡萊獲得一次在禁區裏起腳射門的機會。
只是如果胡萊進球了的話，自己就得去給他擦鞋……
但他能夠因爲這個原因就不給胡萊傳球嗎？
當然不行。
隊友之間鬧着玩歸鬧着玩，也不能耽誤了球隊的比賽……
所以只要有機會，他就得把足球傳過去。
這是他的職業責任，也是他的職業道德。
但要讓他親眼看着自己把這麼好的機會送到胡萊腳下，張清歡又有些不甘心。
於是他扭頭看向自己身側的區域，似乎是要在這裏尋找傳球的空當，腳下卻把足球踢向了遠處的空當。
不忍直視，不忍直視……
“張清歡傳球……哇！No Look Pass！”騰飛視頻的解說員沈浪敏銳地注意到張清歡傳球時的小動作，他驚呼起來。“漂亮！！傳到空當裏，胡萊！他接到了球！稍作調整就起腳射門——”
在他的大吼聲中，胡萊這次搶在對手後衛撲上來阻擋之前，把足球射向了球門。
足球貼着草皮竄向近角，通旗雄鷹的門將翻身撲回來，也沒能碰到足球，只能目送足球竄進自家網窩！
“球進啦！！胡萊！！張清歡傳的真是漂亮啊！這就是‘中國的弗朗西斯’的實力！”
儘管沈飛狂吹張清歡的傳球，但場上的張清歡在看到胡萊進球之後，卻壓根兒高興不起來，爲了不讓電視轉播鏡頭捕捉到異樣，他還只能強顏歡笑，但他卻沒有第一時間跑向進球的胡萊。
倒是胡萊在進球之後轉身一邊後退着跑向角旗區，一邊向自己的隊友們勾手：“來呀！快活呀！！”
替補席上的陳星佚和隊友們一躍而起，先是擁抱在一起，然後振臂高呼：“胡萊牛逼！！”
教練席上的陳墨和趙康明在擊掌慶祝之後，又一起站在場邊，向場上投去期待的目光。
他們倒要看看全隊首發怎麼給胡萊一個人擦鞋的。
“不是吧？我也要去？”門將鬱芝明指着自己問隊長李鐵林。
中後衛李鐵林抓住王光偉，對鬱芝明說：“去啊，都去。當初你們不也叫得歡嗎？全都去！”
鬱芝明長嘆一聲，他當時只是跟着湊熱鬧，但現在這話說出來誰信啊？
於是他只好跟着其他隊友們一起跑向了胡萊。
他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是，他不用衝在第一個。
第一個是外援墨菲，老外實誠啊，就這麼幹脆地單膝下跪，把胡萊的右腳捧起來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做起了擦鞋的動作……
※※※
“哇！擦鞋慶祝！墨菲爲胡萊擦鞋！這樣的慶祝動作可不得了！”沈浪驚呼起來，然後給觀衆們科普這個慶祝動作的象徵意義。“這往往代表着進球球員在隊友中有着相當高的地位和非常好的人緣！否則一般人怎麼可能會願意給別人下跪擦鞋？”
他這話剛剛說完，就看到張清歡跑上來，一樣單膝跪地，捧起胡萊的右腳，給他擦鞋……
“哈！張清歡也來了！厲害了，胡萊，竟然能讓兩個隊友爲他擦鞋！”
沈浪話音未落，就看到第三名閃星球員秦林，同樣單膝跪地，給胡萊擦鞋……
不僅如此，在秦林身後，還有更多的閃星球員跑來，然後排起了隊，挨個跪下來給胡萊擦鞋！
沈浪傻了。
“這是……”
別說他了，安東衛視的解說員、通旗衛視的解說員，還有電視機前、電腦前、手機前看直播的球迷觀衆們，以及現場看臺的球迷、主隊球員、教練全都傻眼了——這是什麼情況？
整個閃星全隊都來給胡萊擦鞋的？
這陣仗太大了吧？這地位也太高了吧？
一個兩個球員來給他擦鞋，還能說他人緣好，地位高。可是現在全隊人都來，這只是人緣好、地位高就能解釋清楚的嗎？是不是另有深意？
在衆人驚訝的眼神中，胡萊單腳着地，擡着右腳，雙手叉腰，仰頭大笑！
開心得就像是個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