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時三十六分鐘后，劉偉和司機師傅聯繫上。

十六個輪子的大型貨車停到路邊，司機師傅下車后和劉偉保持距離，摸出一包煙，沖著劉偉比劃了一下。

「我不抽，謝謝。」劉偉道。

司機師傅拉下口罩，點燃一根煙，靠在半人高的車輪旁，「我抽根煙，喘口氣。」

劉偉點了點頭。

「整個倉儲只剩4個搬卸工。」司機師傅說道，「誰特么能想到大過年的有這麼多貨。」

「……」劉偉默然。

「你是醫生？」

「嗯，麻醉科的。」

「那一會咱倆費點事兒，先找到你要的貨。」司機師傅說道，「等搬卸工搬完估計得一天，你那面肯定著急。」

「謝謝。」

「醫院現在怎麼樣？」司機師傅見劉偉不說話，便詢問道。

「不好。」劉偉說道，「沒物資了。」

「唉。」司機師傅嘆了口氣，半邊耳朵掛著的口罩輕輕飄動。他用力吸了一口煙，隨即享受一般的吐出去，「開始幹活，希望能靠外面一點。」

於是，劉偉變成了臨時裝卸工。

叉車送走一批又一批的貨物，每一件貨物劉偉都仔細的看三遍，就像是在手術室里三查七對的程序一樣，生怕自己眼花錯過了應該取到的貨物。

這都是救命的物資。

兩個小時后，終於在角落裡找到來自浙大二院的援助——整整十箱3M4515防護隔離服，1箱N95口罩，還有一箱子的其他防護物資。

「這麼多，能用一陣了吧。」司機師傅問道。

「一天到兩天，還是省著用。」劉偉愉悅的心情被打斷，他無奈的說道，「醫院的防護物資消耗太大。」

司機師傅怔了一下，整整十箱3M4515防護隔離服只能用一到兩天？

他不懂醫療，但是從劉偉的表情上能看出來這個中年醫生很疲憊、很沮喪。

想要安慰一下劉偉，但一想到他是醫生，司機的動作遲疑了下，隨後訕訕笑了笑。

「師傅，謝謝。」劉偉客客氣氣地說道。

「那我走了。」司機師傅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回駕駛位上。

大貨車的發動機轟鳴，掉頭離開的時候，車走出20米就停下來。

司機師傅從車上跳下，手裡捏著劉偉熟悉的天藍色。

「就剩這些了。」司機師傅說道，「我老婆非塞到車上的，我也戴不慣，太悶，喘不上氣，剩下的都給你。」

他從天藍色中抽出一個口罩，剩下的一揮手，連袋子一起扔給劉偉。

劉偉怔怔的接住。

透明包裝，塑料外膜撕開，已經用了三枚口罩，剩下七枚。

「小兄弟！」司機師傅走到車旁，轉身沖著劉偉揚了揚拳，「保重！」

「保重！」

……

……

大年三十到了。

沒有往年的喜慶，整個天河市都沉浸在莫名的重壓之中。

遠在邊陲的八井子氣氛沒那麼凝重，但劍協醫院用最快的速度騰出來一個病區，當作發熱病房。要隨著吳冕出征的八個人人手一套防護服，正在按照吳冕的要求練習穿脫「裝備」。

每個人都很認真，表情特別嚴肅。

在兩個小時前，她們覺得可以了，去當著吳冕的面穿脫防護服。

可是考核結果令人失望。

看著簡單的程序，八個人全部有錯誤。犯錯最少的李瓊有三處失誤，關鍵是脫衣服的時候手總是會在身後碰觸到貼身穿的隔離服。

在視頻里看吳冕穿脫防護服似乎沒什麼難的，只用7分鐘的時間就能完成，還是慢進動作，每一步都詳細講解。

可當其他醫護人員自己穿的時候才知道難，每穿脫一遍，至少30分鐘，程序繁瑣的要命。

她們在一遍又一遍的練習，按照吳冕的要求在出征前補上短板。

「集合！」吳冕的聲音在走廊里響起。

醫護迅速匯聚，吳冕身前有一個護理車，一排藥盒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上面。

從選定人，集合到劍協醫院做突擊培訓的時候開始，吳冕就給她們打針。

日達仙，皮下注射，1.6mg。

只是劑量很大，說明書上寫的是一周兩次，吳冕給她們一天兩次皮下注射。

「09年甲流的時候，達菲是特效藥，但最開始缺貨。」吳冕一邊給護士們打針，一邊說道，「有幾個重症患者，就是靠著一天兩針日達仙挺過來的。」

「注射用胸腺肽具有調節和增強人體細胞免疫功能的作用，能促使有絲分裂原激活后的外周血中的T淋巴細胞成熟，增加T細胞在各種抗原或致有絲分裂原激活后各種淋巴因子的分泌，同事增加T細胞上淋巴因子受體的水平。」

「吳老師，這可是進口葯啊，很貴的。」一名護士笑呵呵的露出胳膊，來到吳冕身邊說道。

「糾正你兩個錯誤。」吳冕笑眯眯的說道，「第一，生產日達仙的公司早就被國資收購，可以說是進口葯，但某種程度上來講它是國產葯。」

「第二，我帶著你們去，就要帶你們回來。錢，不重要；你們，才重要。」

笑嘻嘻的護士怔了一下。

以往偶爾會幻想吳老師和自己說兩句曖昧、親密的話。一想到那種場面，荷爾蒙都會大量分泌，心裡小鹿亂撞。

可現在……

吳老師看著是在笑，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言語中的沉悶與壓力。

「一天兩針，到了天河市以後不知道能不能保證。」吳冕打完針，做了一個手勢，下一個護士站到面前。

「日達仙需要冷鏈運輸，我估計天河市那面沒有條件。」吳冕道，「去了之後，你們不管看見什麼情況，都不能往自己身上套。」

「吳老師，什麼意思？」

「很多癌症患者都是被嚇死的。」吳冕道，「心理暗示很重要，我不希望你們被嚇到。」

「不會不會。」

醫生護士們紛紛說道。

此時此刻的她們，還不知道去天河市的時候要面對什麼樣的場面。

吳冕也沒多說什麼，逐一打完日達仙，他又給自己打了一針。

「訓練。」吳冕道，「我們預定初一晚上19點出發，在那之前，都要達到要求！」

「加油！」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