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現實，差不多已經是午飯時間了，石浩已經能聞到從門縫裡飄出來的飯菜香味。

他走出房間，正準備去找母親說話，忽然發現一封信靜靜地躺在飯桌上。

石浩的心跳加快了幾分，忙走到飯桌邊坐下，拿起信一看，寄信人地址是湘南大學教務處。

這應該是錄取通知書了。信封已經被拆開，顯然是母親迫不及待地看了裡面的內容。

石浩這時倒不急著看了，他將信封隨意放在桌上，腦海里卻在模擬著等會和母親攤牌的對白。

過一會兒父親石中華拎著公文包回來，先進廚房和石浩的母親說了會話，然後出來直奔飯桌，迫不及待地拿起信看了。

看完后，他將信遞給石浩，石浩搖搖頭示意不用了。

石中華這才小心地將信收起，一張老臉上笑得皺紋橫生：「雖然早就知道你能考上，不過還是看到錄取通知書才放下心。」

石浩撇撇嘴：「還沒開考我就知道肯定能考上了。」

「你就吹吧。考前你那緊張的樣子我全記下來了。」

石浩沒再回話，安安靜靜地坐著。

石中華則屁顛屁顛地跑去翻箱倒櫃，最後找出了一瓶茅台。他愛不釋手地摸索了半天，才將酒打開，頓時酒香四溢。

石浩記得很清楚，這瓶酒的年紀差不多和自己一樣大了。從能記事時起，父親每年都會把這瓶老酒拿出來賞玩一番，說「等你考上大學再喝」。

望子成龍，天下父母莫不如是。

可惜，石浩心裡嘆氣，我並不想走你們所希望的路。

石中華又跑去洗了兩隻草綠色的小瓷杯，一邊倒酒一邊說：「今天你也喝點。現在你也是大人了，以後喝酒什麼的，我是不好再管你了，你要自己把握好尺度。」

石浩連連點頭，心裡五味雜陳。

兩隻小杯都倒滿酒後，石中華自己端起一杯，小抿了一口，眼睛頓時眯成一條縫。半晌才砸吧著嘴回味道：「好酒！」

又過了一會，石浩母親開始往桌上端菜。紅燒排骨，香煎刁子魚，紅油大片牛肉，米粉蒸肉，油淋茄子……擺了滿滿一桌。

石浩吐了吐舌頭：「這麼多菜啊？」

石中華說：「不多，不多，是該好好慶祝一下。來，乾杯！」

石浩舉起酒杯和父親碰了一下，喝了一口，火辣辣的，也不知道這酒有什麼好。

石中華酒量不好，才喝了幾口就有些微醺，臉上倒是一副意氣風發的樣子，笑著說道：「你考上大學了，我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以後想管你，也管不到了。你呢，以後要學會自理，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心裡要有個分寸。」

石浩應道：「知道了，你們放心吧。」

「哎，怎麼放得心下，父母就是操一輩子心的命。說是說不管你，怎麼可能真的不管。過得兩年，又要操心你找女朋友的事了。」

石浩母親在一旁拉下了臉：「找女朋友還早，先把書讀完再說。」

石浩苦著臉說：「知道了，別說這個了行不行啊。」

石中華已經喝得有點飄飄的感覺了，又舉杯：「好了不說了，我們再喝一杯。」

石浩心不在焉地吃了幾口菜，不時和父親碰上一杯。見父親已經略有醉態，母親似乎也心情不錯，他橫下心，放下筷子。

「爸，媽，有個事我想和你們說。」

見石浩這麼鄭重其事，他父母都有些意外，也坐直了身子。「什麼事？是不是想買什麼東西？」

石浩搖搖頭，一字一頓地說：「我想踢球。」

他父母一齊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石中華笑道：「想踢就踢吧，就當是鍛煉身體了，只是自己注意一點，別再弄傷了。」

陳淑嫻瞪了丈夫一眼，才沒好氣地說：「你非要去踢就去，腿再斷了別來找我們就是。」

石浩望著父母，一時有點開不了口。他低頭看見酒杯，端起來喝了一點，被烈酒這麼一衝，膽氣也壯了不少，這才說道：「我要去踢職業足球。」

冷場。

石中華瞪大了眼睛，伸出來夾菜的手停在半空，靜止了。陳淑嫻默默地將筷子放下，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我要去踢職業足球，也許現在我還沒這能力，但我會堅持訓練下去，抓住一切機會，我一定會踢上職業足球。」石浩再次開口，緩緩地說著。聲音不大，但誰都能聽出他平靜語調下不可動搖的決心。

陳淑嫻一拍桌子，吼道：「你最好馬上把我氣死，我死了就沒人管你，你想怎麼踢就怎麼踢！」說完站起來，粗暴地將椅子推開，怒氣沖沖地走進自己的卧室。

石中華苦笑著放下碗筷，看著兒子，心情複雜：「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這麼任性。踢職業足球不能是衝動做出的決定，你先考慮清楚吧。」

石浩毫不示弱地回望父親：「以前我要走職業足球的路，你們是同意的。」

石中華嘆氣道：「此一時，彼一時。那個時候，你的腳沒受傷，對不對？我們都是支持你做自己喜歡的事的，踢球我們也不反對，那時候我們心想，就算踢不出名堂來也沒關係，就當是鍛煉身體了。但是我們不能看著你走絕路啊，現在你要走的就是絕路。」

「這不是絕路。」石浩有點鬱悶，總不能說有個神奇的系統答應自己，只要完成任務就可以將自己的腳傷治癒吧。那估計就不能坐在這好好說話了，父母一定會馬上打電話安排自己住進精神病院。

石中華語重心長地說：「你要是實在喜歡足球，等你讀大學的時候再踢就是了，只要自己把握好分寸，不要再弄傷自己就行。職業足球，現在對你來說太不現實，不要鑽到死胡同里去了。」

這時母親陳淑嫻的尖叫從卧室里傳出：「別跟他說了，隨他去，他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也隨他，以後他坐輪椅也好癱瘓也好我們都不管，就當白養了個兒子了！」

「我跟兒子好好說話，你少說兩句！」石中華吼了一嗓子，又對石浩說，「你腳上的傷，你自己也清楚，醫生說過已經不可能治好了，一輩子都這樣了。哪個職業球隊會要你？」

石浩低下頭，聲音微弱卻堅持：「羅伯特巴喬16歲就第一次受到嚴重的膝傷，左膝半月板斷裂。剛滿18歲，他再次遭到打擊，右膝交叉韌帶、關節囊、半月板和輔助韌帶都斷了，手術時鋸掉了肌腱，縫了220針。從此他的整個職業生涯都是用一條半腿踢的，為了保持右腿的彈性和活力，他每天都要做一個多小時的針對性訓練。結果呢？他成了世界上最偉大的球星之一，他用一條半腿拿到了金球獎。爸爸，我也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