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睿翻翻白眼兒,望著移動板房的房頂,突然很想演一下殭屍,「別動我,你……你趕緊出去!」
「你都這樣了,我不能出去。」
林璇看他流血,心裡著急,沒穿衣服就抽了紙巾幫他擦拭,他躺著,她不方便拉他起來,只能別捏身體彎腰走近一些,「這裡都是血,我幫你擦擦,你拿紙巾塞住鼻孔。」
「我……沒……事!」容睿從齒縫裡好不容易蹦出三個字,頓時有種陌生的無力感。
林璇這個女人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跟她接觸總讓他渾身不自在?
容睿想拒絕她的好意,可這麼轉眼的功夫,好死不死看到林璇低垂的胸口,還有從弧線裡面膨脹的肌膚。
距離如此之近,女人發汗時溫熱的氣息、帶著汗液的香氣,還有髮絲間的縷縷淡雅,捂著鼻子,好像嘴巴具備了嗅覺功能……
要了親命!!
容睿頓覺血流的更加兇猛,一發不可收拾,似乎鼻腔已經被血液灌滿,而他要淹死在滾滾血海,「林璇,你特么出去!!」
林璇被他喊的有點懵,「你還流鼻血呢,不止血很危險……」
就是想幫你,我做錯什麼了嗎?怪不得外面有人評價說容睿耍大牌,脾氣差,對待同劇組的藝人各種壓榨剝削沒禮貌。
以前沒發現,現在深深體會到了。
「出去啊!!!」
「哦。」
什麼情況?
他喊的聲音太大,吸引了在外面乘涼的陸輕晚。
對戲也沒這麼激烈的台詞吧?
陸輕晚掀開門帘,「喊什麼呢?誰要殺你還是怎麼著?卧槽,容睿你血崩了嗎?這麼多血?大出血啊?」
容睿頓時想去死一死。
他生無可戀的捂著鼻子,「陸輕晚,你們兩個都滾吧,讓我靜一靜。」
「你都這樣了還想思考人生?我叫醫生給你處理一下,你別亂動,讓林璇陪著你,」陸輕晚怕容睿中暑,交代林璇暫時留下,寸步不離的守著,自己跑去喊不遠處的醫生。
容睿想趁機再對林璇吼一嗓子讓她趕緊走,可視線又一次猝不及防看到了她的胸口。
「咳咳咳!」
容睿被口水嗆的咳嗽,口腔有淡淡的血腥味,五官相通,他嘴巴里好像灌入了血液。
林璇越發不明所以,「巨星,你是不是有心臟病?有沒有攜帶速效救心丸?」
容睿:「……」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樣,他可以確定自己心臟非常健康,健康的能徒手玩兒蹦極,衝浪,過山車。
不說了不說了。
醫生幫容睿處理了鼻血,因為事出蹊蹺,陸輕晚不放心,害怕再有突發情況,「醫生,你仔細檢查檢查,他是不是有什麼隱形的問題,這不是第一次流鼻血了,什麼病比較容易流鼻血啊?」
醫生當著容睿的面,猶豫一下道,「通常情況下,白血病患者會流鼻血,還有其他的腫瘤也較容易,目前我們還不確定是什麼,需要進一步的化驗,方便的話,容先生不如去一趟醫院吧,目前我國引入了前沿的癌症診斷儀器,精準度高達百分之百。」
陸輕晚驀然張開了嘴巴,她剛才聽到的是什麼?癌症?
躺在床上備受痱子和鼻血折磨的容睿,已經快要把白眼兒翻上天,「癌症?你再說一遍?」
掐不死你!
林璇想了一下最近容睿的反常舉動,字斟句酌,「要不,還是去檢查一下吧,有病治病,沒病預防。」
天知道容睿是什麼心情。
他不過是想借痱子發揮下,好讓陸輕晚多關心自己一點,怎麼會演變到去醫院做血檢的地步?
陸輕晚也不好在一個「疑似癌症患者」面前說狠話,全程安靜的保持溫柔,「容睿你別擔心,華夏醫院的醫療設備數一數二,國內外的專家都在裡面,腫瘤科有熟人,會給你安排專家號的,隱私方面你大可放心。」
容睿鼻孔塞著紙巾,腦袋上頂著碩大帽檐的棒球帽,遮住眼睛,高大的身軀頓時矮了幾十公分。
「陸輕晚,我要是死了,你會不會心疼?」
要是放在平時,陸輕晚肯定懟回去,罵他一頓,可是現在——
他們走在醫院,狹長的走廊好像沒有盡頭,煞白的瓷磚圍繞視野,整個空間都是壓抑的色調。
還有,時不時的哭泣哀嚎,苦苦哀求。
此情此景,陸輕晚心裡酸酸的,對容睿的反感竟消失了一大半。
「會,好歹相識一場,也算是不打不成交吧。」陸輕晚握了握他的手臂,真心實意道。
容睿吁氣,「陸輕晚,在我死之前,會把電影拍完的,這是我的使命,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陸輕晚心裡的感動,滾雪球一樣大起來,「還沒檢查呢,你胡說什麼?閉嘴。」
好吧。
「那我去了。」
腫瘤科的專家親自接待容睿,兩人進了化驗科。
陸輕晚被留在外面等待。
不得不說,醫院是個太悲傷壓抑的地方。
別說患者,就算好端端的人,坐在裡面都會被氣氛感染,忍不住想到生死離別。
容睿的檢查很繁瑣,醫生說需要兩個多小時,陸輕晚乾等著更心情抑鬱,所以決定隨處走一走,萬一以後拍醫療劇,還能積累點素材。
走著走著,她上了住院部。
也許是潛意識有什麼東西在牽扯吧,她來到的地方,就是歐陽清清的病房。
歐陽清清躺了很久,起初給歐陽振華一家人帶來的悲痛,現在已經演變為了麻煩,猶如雞肋。
「醫生,她真的醒不過來了嗎?」
王敏芝帶著哭腔的問句。
陸輕晚擰眉,看到轉角處王敏芝和白大褂醫生交談,她哭過,眼睛紅腫。
白大褂醫生中肯道,「令嬡是腦死亡,目前她維持生命的方式,就是呼吸機和藥物,一旦我們停掉任何一樣,她都會死亡。」
王敏芝聽過很多這樣的通知,可她不甘心,她不相信女兒真的醒不過來,「你意思是,只要拔掉呼吸機,她就死了?」
醫生點頭,「科學上來說,是這樣,即使她現在還有呼吸,其實也是一種折磨,患者的身體會在長期沉睡中萎縮,各項技能也會逐漸退化。」
「那醫生您的建議呢?」
「我們診治過很多這樣的患者,一般家庭條件不好的,我們都是建議安樂死,像您這樣的家庭,完全可以支付治療費用,但有些花銷其實大可不必了。」
這意思,王敏芝聽得明白。
站在轉角的陸輕晚,也聽的明白。
歐陽清清可能醒不過來了,醫生建議安樂死。
回到腫瘤科,容睿還沒出來。
陸輕晚心裡跟塞了一團棉花似的,訥訥的,脹脹的,很疼。
她找到微信里程墨安的頭像,「老公,要是有一天我得了病,治不好了,只能用呼吸機維持生病,你會怎麼做?嗯……我覺得,拔掉呼吸機也挺好的。」
不然每天都在期待奇迹,又一天天失望,太痛苦。
一定是醫院的氣氛太絕望,陸輕晚只要想到有一天可能她要死,要跟程墨安分開,就難受的想哭。
事實上,她真的熱淚盈眶。
嗡嗡嗡。
手機震動,是程墨安的來電。
陸輕晚抹抹眼淚,「老公?」
那邊的程墨安,準備去會議室,看到晚晚的微信,暫時停下了腳步,讓陳紀年先把會議延遲二十分鐘。
「晚晚,怎麼了?突然問我這個。」
「我在醫院,陪劇組一個人做檢查,剛才我看了歐陽清清,醫生建議王敏芝讓她安樂死,我就……就想到自己。」
程墨安心疼又無奈,這個小丫頭啊,不是很粗線條嗎?怎麼到了這些事上,心思如此細膩?
倒還不如粗枝大葉一些,想點開心的,輕鬆地。
「晚晚,我比你大那麼多,就算真有那麼一天,也應該是我,而不是……」
「嗚嗚嗚!嗷嗷嗷!!」
他不安慰還好,一安慰,陸輕晚反而哭的更傷心,簡直大哭不止,停不下來,她其實情願先走的那個人是自己,她是個慫包啊,沒用勇氣面對沒有他的世界。
程墨安話沒說完,耳邊女孩子的哭聲滲透了他的心窩,他感覺到了一股涼涼的疼痛,這個問題他沒想過,但絕不會是小丫頭想的那麼悲觀。
「晚晚,我們都還年輕,距離老的那天還有很久,或許幾年後醫療水平高速發達,咱們都不必走到那一步,我們會平安健康的活到一百歲,在搖椅上慢慢老去。」
陸輕晚使勁兒吸鼻子,還有哭腔,「真的嗎?」
「嗯,真的,我準備投資兩個億給華夏醫院的科研機構,研發抗癌新藥物,日後還會繼續投入資金,用於預防各類中老年疾病。」
「嗯。」
「還有,保持好的心情,加強身體鍛煉,注意飲食和睡眠,活到一百歲很輕鬆的,是不是?」
感覺很有道理,是這樣的。
「嗯,老公……」陸輕晚不哭了,聲音軟軟的喚他。
「我在呢,怎麼了?」溫柔若懷抱的回答,跨越介質陪伴著她。
「我想你了。」
程墨安柔聲一笑,「我也想你,乖,下班后我去片場找你,大概六點就能到。」
「啊不要!我在華夏醫院呢,晚上咱們在月光碼頭碰面吧,我想坐小船看月亮。」
主要是和他一起。
今晚是農曆的十五,月亮正圓。
「好,我在月光碼頭等你。」
「還有……」陸輕晚咬咬手指頭。
「嗯?還有什麼?」非常耐心的問著。
「就是想你。」
說不出想你的程度,但就是想,想馬上馬上馬上就看到你,抱住你,吻你!
「我也是,晚上見,好嗎?」
終於依依不捨掛了電話,才分開幾個小時而已,搞的跟十年八年沒見過一樣。
哎哎哎,她這是中了什麼毒?
電話掛了,容睿耷拉著腦袋從化驗室出來。
臉色比被人揍了一拳還難看。
陸輕晚剛放鬆的心,又緊緊提高,「你……怎麼了?結果呢?出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