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裝訓練中心。
程思安一身筆挺作戰迷彩服,冷著臉站在監控室,畫面上是正在進行戶外訓練的特種兵,從大年初二開始,他們有一個為期十五天的突擊訓練。
程思安是此次訓練的最高領導,他會從中選拔出五個人,組成精英突擊小分隊,執行秘密任務。
看著看著,程思安冰冷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笑意自他眼角流淌,很快瀰漫了剛硬的面部。
「慕容。」
衝鋒在前沿的三個人,為首的尤其突出,反應速度比其他訓練者快的多,身手矯健靈活,在進行突襲反擊時,更表現出了驚人的軍人素質。
這個人,他要定了。
「首長,慕容的確是這批兵裡面最出色的佼佼者,重點培養一下,能獨當一面啊!」徐峰讚不絕口。
經過兩個月親身考察,程思安對濱城軍區有了全方面的了解,發現幾個好苗子,如果從中拔個尖兒,肯定是慕容。
「繼續觀察。」
接著,程思安的私人電話響了。
他擺手讓徐峰繼續盯著,自己走出訓練中心,繞過護欄,站在陽台上,目光放到最遠處,眺望郊外的連綿群山。
「有事?」
「大事。」
程思安肩膀夾電話,摸到香煙盒子,點燃了一支煙,抽著,「在我這裡,除了國家安全,沒什麼大事。」
「公檢法,算不算?」
那邊的程墨安在笑。
程思安蹙眉,剛毅的劍眉自斜上方上揚,吐出一團白霧,沉下了聲音,「這種事,你可別亂開玩笑。」
「大哥什麼時候見我開過玩笑?崔建豐的事兒。」
程思安長「哦」了聲,「他啊,我不是跟你說過嗎?孟西洲喜歡的那個姑娘,跟崔建豐有仇,崔建豐這人手段狠毒,你讓孟西洲當點心,別硬沖,搞不好崔建豐給孟西洲來一下子,夠他喘三年。」
「既然知道,大哥為什麼不辦了他?以你的人脈,除掉有污點的毒瘤,不是什麼大事。」
程思安抬起一條腿,軍靴踩著護欄橫杠,笑容漸漸狡詐,「墨安,你這是慫恿親兄弟發大招呢?知不知道崔建豐身後站著誰?」
「我手裡有一份指控他的資料,大哥稍微動動手,崔建豐下半輩子只能在監獄過,大哥是希望不希望我違法亂紀暗中做了他吧?」
「墨安,你小子可別任性,保護不了孟西洲,反而害死自己。」程思安掐滅了煙蒂,附近沒有垃圾桶,樓下倒是有一個。
他眯了眯眼,瞄準垃圾桶朝著他的口子,手中的煙蒂嗖地飛出去,穩穩飛進了三樓下面的垃圾桶。
「那就辛苦大哥為民除害,我等你消息。」
「得,這個忙我幫,但不是為了你。還有,孟西洲喜歡的姑娘,沒戲了?」
「有。」
「喲!這是門兒清啊。」
「十年前劉世龍落馬,這件事大哥覺得有沒有貓膩?重新調查,怎麼樣?」
程思安沉思了幾秒鐘,「如果堅持無罪,可以嘗試著找律師翻案上訴,但手裡必須有夠分量的證據,你覺得崔建豐是個切入點?」
「對,我的人查到一點內幕,崔建豐當年跟劉世龍有私人恩怨,很可能是因權謀私,給劉世龍下了套,如果崔建豐被抓,說不定能詐出內幕,我和你們混的一個圈子,大哥應該比我清楚怎麼操作。」
程思安微笑,「萬一搞不死崔建豐,他一定反手來搞你,你可要想清楚,為了朋友,值得?」
「值。」
陸輕晚手捧下巴,等到他打完電話才壞笑著出聲,「你什麼時候開始準備的?你怎麼知道劉雨蒙的身份?」
「西洲一門心思撲在學術上,滿腦子都是病人,處理感情一根筋,他上次的女朋友,利用他的痴情騙走了一筆錢,我不希望他再吃虧,私下裡查了劉雨蒙,順著劉世龍這條線,找到當年案件的卷宗,稍微調用上面的人,就能順個七七八八。」
陸輕晚不了解官場,那個圈子距離她還是挺遠的,「劉世龍如果真是被誣陷的,劉雨蒙這麼做我很理解,換做我,我也會給家裡人報仇。」
不然她何必把白若夕往死里整。
「這件事,你不要插手,我來做。」程墨安把她的小臉兒攏到鼻尖,啄了啄她的嘴唇。
「那你儘快啊,孟西洲都快哭暈在廁所了。」
「呵呵。」
……
孟西洲沒哭暈在廁所,而是忙暈在了手術室。
他連續做了三台心臟手術,總時長超過二十五個小時,連軸轉沒給自己休息時間。
中間只喝了葡萄糖,拒絕替班。
一天一夜后,患者縫合結束,孟西洲眼前一黑,倒在了手術室。
等到他醒來,陳院長坐在床前。
「你醒了?」
陳院長過年只休息了兩天,神經外科有兩個VIP患者,陳院長親手負責的,患者年後做手術,他返回醫院值班。
正好趕上孟西洲暈倒。
孟西洲手背輸著營養液,臉色比昏倒前好看了一點,「陳院長,我沒事。」
「說說吧,怎麼了?突然這麼拚命,被誰刺激的?」陳院長身上穿著白大褂,笑容慈眉善目。
因為長時間站手術台,拿手術刀,手臂上的靜脈曲張很明顯,和很多外科醫生一樣,陳院長習慣坐下來就把手放在腿上,休息放鬆。
孟西洲掙扎著坐起來,「陳院長,我想問你個問題。」
「你恐怕不止想問我一個問題吧?肚子里憋了多少事兒?」陳院長看他笑。
孟西洲這幾天思考了很多事,關於自己的理想,愛情,親情,未來,可是他想不通,難道劉雨蒙說的真是那樣?
擁有很多財富,站在所謂的金字塔上,才叫人生贏家嗎?
他很困惑。
二十多年來,他第一次跟父親喝酒促膝長談,說著半醉半醒的話,他明白了父親的不容易。
一個人戎馬半生,身後的產業想要兒子繼承,這份心情他懂。
但父親的意志不屬於他。
「陳院長,你當了二十多年醫生,後悔過嗎?為什麼能一直堅持下來?」
「這個啊……我母親是醫生,希望我繼承這份事業,後來我發現醫生不光是工作,這是一份責任啊。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我大哥已經在海外創業成功,有過億資產,而我還是個剛剛摸到手術刀的醫生,每個月的薪水三千塊,大哥讓我辭職去美國跟他打拚,我拒絕了。」
陳院長拍了拍他的手背,「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
陳院長笑著看看窗外,風和日麗啊,真是好日子,「我大哥那年突然被診斷得了肝癌,四期,不到一年他就去世了,死前他就躺在醫院的加護病房,跟我說,好好研究醫學吧,攻克醫學難題。大哥去世后,把全部資產都捐給了科研機構。」
陳院長道,「我活了五十多歲,不能說多通透,但學醫這條路,我一天沒後悔過。看看那些被你救活的病人,哪一個是錢能買的?
我這輩子從來不羨慕比爾蓋茨,但我敬佩屠呦呦女士,國家精神不該頒給財富,而是科技、醫學、人文,總有一天,金錢會被歷史沖淡,但醫學家所保留的前端成果,會受益百年。」
是,再多的金錢,也買不來生命。
少一個億萬富豪不會影響歷史進程,可少了青蒿素,億萬病患將繼續飽受瘧疾折磨。
「要說後悔,我唯一後悔的就是沒能治好大哥,沒能把每一個送進手術室的病人救活,我的路還很長,你的路更長。」
他的路還長,因為科技無止境,醫學無止境。
孟西洲扯掉輸液針頭,「陳院長,我知道了。」
說完,孟西洲套上鞋就往外走,陳院長在後面追,「你去哪兒孟西洲?」
「科研項目,我現在就做。」
陳院長跟他到門口,搖頭一樂,「今天真是怪了,劉雨蒙申請轉崗,他申請加班,這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