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好髒的蘇酒,哭得更加厲害。
蕭廷琛終於把她抱回降鶴汀,小姑娘站在院門口,襖裙、秀髮和小臉上全是泥巴,瞧著十分狼狽。
燈火葳蕤。
陸存微正好回來,遠遠瞧見他們兩個,急忙躲到花叢里,小心翼翼窺視。
只見蕭廷琛給小酒擦了擦眼淚和泥巴。
他側臉冷硬,並無表情,「回去把自己收拾乾淨,回到陸國公府以後,不準親近旁的男人,等我娶你。」
陸世子睜圓了眼睛。
乖乖,聽蕭廷琛這話的意思,難道他剛剛跟小酒?
他倆衣冠不整,小酒又哭成那樣,定是成了好事!
再加上那些泥巴,他倆莫不是在野外?
蘇酒低著小腦袋,聲音悶悶,「你也即將動身趕考,蕭廷琛,憑你的學問一定能夠高中。做官之後,多讀些修養身心的好書,別再亂殺人了。」
她是鼓起勇氣勸誡他的。
可蕭廷琛只是嗤笑,掐住她的下頜迫使她抬起頭。
「哎哎哎,你倆幹啥呢?幹啥呢?!」
陸存微急忙衝出來,一把抓住蘇酒護在自己身後,猶如護崽的老雞般朝蕭廷琛張牙舞爪,「光天化日動手動腳,離我妹妹遠點兒!」
蕭廷琛舔了舔唇瓣,桃花眼裡都是狼光。
陸存微有點怕他,搖開摺扇擋住自己的嘴,小聲對蘇酒道:「我打不過他,要不你先跑?」
蕭廷琛微微一笑,「大舅哥怕什麼?將來總歸是一家人,成日里打打殺殺多不團結。」
陸存微抓狂,「誰是你大舅哥?!我們國公府門第高的很,看不上連功名都沒有的庶子!蕭廷琛,你配不上我家小妹!」
更何況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蕭廷琛打得他一條胳膊脫了臼,一隻眼睛淤青紅腫!
他死也不要這樣的妹夫!
蕭廷琛盯向蘇酒。
他又舔了舔唇瓣,笑容妖冶,「國公府千金又如何。」
他是讀書人,乾的卻是連土匪都不如的事。
說的,更是粗鄙難聽的下.流話。
蘇酒目送他轉身離開,終於不再強撐,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陸存微趕緊把她扶起來,「小妹啊,我打不過他,料想我的侍衛們也打不過他,這可如何是好?」
「無妨……」蘇酒小臉蒼白,哆哆嗦嗦往屋裡走,「大哥,就算考上狀元,也不一定會留在長安吧?」
「咱們大齊科考的規矩是,進士及第者一律外放做官,三年後考核地方政績,再看是陞官還是貶謫。」
「那就好、那就好!」
陸存微滿臉複雜,「小妹啊,你怕他都怕成這樣啦?」
「難道你不怕?」
「我當然也怕……」
兄妹倆立在檐下,皆是一言難盡的表情。
過了良久,陸存微才試探道:「剛剛你跟他……你們有沒有……那啥……」
「哪啥?」
「那啥啊!」
「哪啥啊?」
陸存微咳嗽一聲,拿手指比了比,「就這個,這個!」
「當然沒有!」蘇酒像是炸毛的貓,「大哥把我想成什麼人了,我還沒成婚呢!」
她臊紅臉躲進屋子,「哐」一聲重重掩上門。
陸存微拍了拍門,在寒風中諄諄教導,「小妹啊,你要潔身自好、自尊自重,不能跟外面的男人——」
「我知道!」
夜漸深。
上元節的花燈和熱鬧已近尾聲。
蘇酒泡過澡,換了一襲輕軟暖和的寢衣,獨自坐在燈下。
她望向窗外。
從綉樓眺望,可以清晰看見明德院的燈火。
她推開窗,夜空逐漸落了細雨,視野中連燈火也霧蒙蒙的,看不清楚那個人在哪裡,在做什麼。
她摸了摸手腕。
那裡纏著一串伽楠珠,是幼時蕭廷琛所贈。
少女咬了咬唇瓣,忽然披了件兔毛斗篷,撐傘往明德院而去。
明德院的看守一向十分鬆懈,她輕而易舉潛入園子里的小書樓,提著燈籠,小心翼翼踏上木台階。
輕車熟路來到二樓,她站在蕭廷琛的書案前,把伽楠珠放在書卷上。
連同漕幫和天樞的信物,也一併留下。
燈籠的光只能照亮三尺之間。
女孩兒站在光里,即便四周都是黑暗,卻也清楚地知道那些書架是如何擺設的。
因為這座小書樓自打她離開明德院那天起,就從沒有挪動過任何東西。
她突然嘆息。
恰在這時,綿長溫熱的呼吸忽然自頭頂傳來。
少年的雙手從背後摟住她的腰,嗓音輕慢誘人,「這麼晚了,妹妹親自登門,目的真是耐人尋味……」
蘇酒抖了下,很快恢復鎮定,「我是來歸還東西的。伽楠珠串,漕幫與天樞的信物,我都不會帶走。」
少年沉默。
冷硬的下頜埋在蘇酒頸間,他解開她的斗篷。
蘇酒脊骨立即竄上寒意。
她站在書案前,連動都不敢動,「蕭廷琛……」
「噓……」
燈籠里的蠟燭漸漸燃盡。
蘇酒深陷黑暗。
她的臉漲得很紅,快要嚇哭了,「蕭廷琛……」
蕭廷琛的呼吸很急促,似乎在極力忍耐什麼,然而聲音卻是帶著笑的,「送上門的小羊羔?」
蘇酒帶著哭腔,「你放我走好不好?我就是來送東西的……」
她好後悔跑這一趟!
蕭廷琛在黑暗中閉了閉眼。
他忍了又忍,「好東西都是留到最後享用的,不例外。趁我還沒改變心意,快滾!」
蘇酒連斗篷都顧不得撿,紅著眼圈飛快逃出去!
東西都還清了,她再也不要接近大魔王!
因為小書樓黢黑黢黑,跑下樓梯時她沒提防踩空了,骨碌碌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