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月，你是你，我也不是他。」男人喉結滾動，俯下身輕柔地說。

「你以前問過我是否相信前世今生，我好像說了信。」雲疏月回憶，那時候她不知道蕭蒼衍心中所想，以為只是單純一問，而她確實經歷過所謂的前世今生，那她自然相信。

現在回想起來，這句話聽在蕭蒼衍耳朵里，可能又有另一番意思。

如果她真的是那位已逝的南枝皇后，那麼蕭蒼衍是覺得，她信前世今生，所以前世穆北蒼辜負月南枝的事，她今生也不會原諒么？

可是一個人轉世了，記憶不同性格不同，名字不同喜好不同，生長環境、親戚朋友，沒有一個與前世的月南枝一樣，她只是雲疏月而已。

她不能接受的，無非就是蕭蒼衍自始至終都把她當成另一個人。

「夢境要破了。」正在雲疏月沉思之時，蕭蒼衍猛地看向天空，眉頭深深擰起，語氣里是少有的沉重：「快出去。」

雲疏月回過神來，轉頭看了男人一眼，最終還是點頭，「先出去吧。」

蕭蒼衍唇線緊繃。

她太冷靜了，冷靜到讓他心慌意亂。

整個夢境在一瞬間停止，所有的人全部彷彿碎片一樣風化消失，雲疏月看到周圍一切景物彷彿塵埃一般消散，最後只留下虛無廣闊的天空。

天空是夢境與夢髓的連介面，蕭蒼衍摟住她的腰，足尖輕點，「抱緊。」

猛烈的狂風刮來，雲疏月下意識閉上眼睛，男人將她身子往懷裡一帶，拿出一件不知道從哪弄來的披風，把人遮住，單手揮劍，一擊打碎了結界。

再睜眼時，他們又回到了冷清孤寂的夢髓。

雲疏月左右環視，沒看到楚傾瀾的影子，他那麼聰明的人不可能看不出夢境即將毀滅，應該想辦法逃出去了，可夢境唯一的出口就在這裡，他如果逃出來了，應該會出現在這裡才對。

那人呢？

身邊的男人一襲黑衣凜冽，手中長劍泛著寒光，他眸子卻是溫熱的：「你……沒有什麼想問我的？」

雲疏月翻著一張簡易地圖，答非所問：「夢髓還有一半的距離，只是我們的目的地是靈脈第三層，難道每一層都要花費這麼多時間？」

蕭蒼衍忽的握拳，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我沒有把你當成別人，你就是你。」

「殿下，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夢髓的夢境存在許多年，就算是守護者也無法更改夢境的內容，這個夢境明顯是針對我們……或者說是針對我的，是有人安排在這裡的么？」

雲疏月歪著腦袋，繼續說：「因為你不是第一次來靈脈了，在你前幾次來的時候，你沒有入夢，反而是這次，是因為有我在，所以我們才會進入這個夢境？那麼這個夢境，是曾經有人留下，專門為我留的？」

雲疏月說到這裡忽然沉默下去。

不對，她作為雲疏月不過才一年而已，就算是原主雲疏月，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也才十六七年。

而這夢境是某個人，在四百多年前留下的，只能是留給月南枝的。

雲疏月微微別開眼：「殿下，我們繼續往裡走吧。」

「……」蕭蒼衍眯起眼睛。

殿下？

她拒絕回答一切問題，自顧自的研究夢髓，原本的稱呼也變成了初遇時恭敬又疏遠的一聲『殿下』。

「疏……」

「楚傾瀾！」雲疏月猛地抬頭，擰著眉迅速跑過去，抓住那個正準備逃竄的人影，語氣犀利，「你跟著我們來的？」

蕭蒼衍深吸一口氣，后槽牙緊繃，微微作響。

她面對別人的時候依舊笑意盈盈，就算是發怒，眸子里也帶著亮光的。

她那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想不到他就是穆北蒼，雲疏月早就發現了，可她不說，她當什麼都不知道。

但他一旦挑明后，她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將所有隱藏隱忍的情緒一瞬間爆發，她不是那種會大哭大鬧的人，有時候冷靜的……

真的讓他害怕。

「別別別掐，怎麼了這是，這麼暴力。」楚傾瀾嫌棄的後退兩步，「先聲明啊，我不是跟著你們來的，我是自己進來的，就是看到你倆而已。」

他眨眨眼睛：「哎，蒼王殿下，你知道不知道你離開的這幾日，皇都發生了什麼？」

蕭蒼衍背脊綳直，嗓音壓下顫抖，聽起來冷靜萬分：「發生了什麼？」

「皇帝好像知道你就是雲凌的事情了，不過他不敢堂而皇之的說出來，暗中派了許多人去查，只是好像你也沒打算瞞著皇帝？」

雲疏月歪了歪腦袋。

蕭蒼衍將長劍收好，負手而立，看上去依舊冰冰冷冷，彷彿一座冰雕，他淡漠的嗯了一聲，算是回答楚傾瀾的話。

三人繼續往前走，楚傾瀾跟在後面，看著兩人的背影，嘖了一聲。

之前和他們偶遇，無論何時何地，蕭蒼衍總會牽著他們小疏月的手，這個男人冷漠衿貴是不錯，可他一份柔軟的心，卻是毫無保留的展現給疏月了。

這個時代一個如此尊貴的男人，會為了她能睡得安穩，給她當人肉靠墊。

解下外袍披風替她遮風擋雨。

楚傾瀾不知道在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前，這兩人的相處是怎樣的，總之他來到這世界后，他看到的便是這樣的。

蒼王殿下……似乎是在討好疏月？

只是這男人不善言語也不知如何行動，只能用最簡單的方法。

現在這是什麼情況，疏月是厭倦了蒼王殿下的討好？

還是她發現……蕭蒼衍的『討好』，另有目的？

楚傾瀾眯起眼睛，快步跟上去：「哎呀疏月，你等等我等等我，你們倆趕著去投胎還是怎麼啊，走這麼快乾什麼？」

他指尖悄悄劃過雲疏月手腕的脈搏，心尖顫了顫。

他來這裡當然不是隨便來玩玩，是帶了任務的。

疏月這具身體從幾個月前就開始嗜睡，別人不知道原因，他和雲清宴還能不知道嗎？

楚傾瀾抿著唇，再次試探她的脈搏，「那個，小疏月啊……」

話音未落，卻忽然對上了蕭蒼衍的眼睛。

楚傾瀾整個人一驚，後半句話猛地噎在喉嚨，腦子混亂一片，連接下來要說什麼都忘了。

蒼王殿下那看透一切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他難道早就知道疏月的身體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