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疏月接過書,滾去角落裡翻看。
她一時半會想不起來這個名字,只是莫名的覺得熟悉。
翻了兩頁,她見到寶貝似的驚奇:「這書怎麼不是印刷的?居然是手抄本?」
畢竟夜國的印刷技術還是不錯的,現在除了一些孤本,不會再有手抄書了。
「這是穆國公府傳下來的。」厲寒衍淡淡道。
雲疏月愣了一會,「穆國公府……」
她不知道為什麼一本棋譜還能和穆國公府扯上關係,何況穆國公府都覆滅那麼多年了,再者,這本書不像是夜國的東西。
蕭蒼衍意味深長:「你知道穆國公府是哪一脈么?為什麼皇帝如此忌憚,甚至不惜聯合北漠國也要將穆國公府抄家?」
雲疏月腦中一根弦猛的繃緊,穆。
前朝天秦帝國,第一任開國皇帝,姓穆。
開國皇帝穆北蒼,就是玄月大陸歷史上有名的千古一帝。
雲疏月想到這個名字,聲音有些乾澀,「可是棋局的著作者寫的是南枝,不是北蒼帝啊……」
「穆北蒼的皇后叫什麼,你還記得呢?」
……!
電光火石之間,她忽然想起了自己不久前的一個夢。
在前往從極之淵之前,她夢到了宋國。
宋國是天秦帝國之前的王朝,穆北蒼是宋國的穆王殿下,皇后便是宋國的異姓王府郡主。
如果沒記錯的話,皇后叫做……月南枝?
「所以這本書是前朝流傳下來的。」
雲疏月有些奇怪:「為什麼南枝皇后居然懂陣法?這並非棋譜而是陣法。況且我記得歷史上確實有棋局陣法一說,可開創者是北蒼帝才是。」
「對,是陣法,世人所說由天秦帝國開國皇帝穆北蒼所創。」
「世人所傳說?」雲疏月抓住關鍵詞,「不對,還有個問題,第一任皇帝是穆北蒼,那麼天秦帝國的國姓為什麼是秦,不是穆?」
「穆北蒼姓穆,但在他的皇後去世后,以『穆』字為皇后陪葬,改國姓為秦。」
雲疏月哦了一聲:「看來果然和傳聞一樣,帝后恩愛非常如膠似漆啊,後宮中也只有這麼一位皇后。」
蕭蒼衍忽然冷笑,「雲疏月,你是不是蠢,話本傳聞也能相信?若是穆北蒼真心愛南枝皇后,至於連這一本棋局陣法的作者都改了名?」
雲疏月眼角一抽,怎麼又說她蠢?!
不過……
也是啊……千機棋局陣法是南枝皇后創立的,可為什麼世人將功勞,給了穆北蒼呢?
「如膠似漆?表面罷了,南枝為了穆北蒼嫉妒出生入死險些喪命,最後穆北蒼卻要娶別人,雖然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娶成,但在帝后心中留下了一個死結,你若有興趣,我可以慢慢說給你聽。」
雲疏月嗯了聲,覺得腦子有點亂。
她忽然想到自己曾經的夢。
她夢到送過的北陽王府,夢到北陽王府的三小姐,也就是未來的郡主月南枝。
還能到北陽王繼妃的兩個女兒。
更是夢到了一襲黑衣,風姿綽約的穆王殿下——宋國唯一的親王,最後親手覆滅了這個奢華無度朝代的人。
如果她沒猜錯,月南枝在北陽王府的日子不怎麼好過,母妃早逝,被繼母苛待,連兩個庶女都能欺負到她頭上。
可這樣的女子,卻心思堅韌,在今後戰爭、建國時,都陪在穆北蒼身邊,可以說建立天秦帝國,有她一半功勞。
世人敬佩這位女子,就算是天秦帝國覆滅后,幾個國家對月南枝的印象都很不錯,雲疏月覺得這大多都是北蒼帝的功勞。
——在皇后死後,北蒼帝無數次塑造皇后的偉大,讓所有人都對她討厭不起來,所有人都覺得北蒼帝為皇后守身如玉才是正確的選擇。
這是歷史上第一個,百姓和朝臣,在皇後去世,後宮空懸時,還拒絕皇帝選秀的帝王。
所以……若說他對月南枝沒有愛,雲疏月覺得不可能。
可如今這樣看來,大約真的是蕭蒼衍所說的,愧疚罷了?
「世人皆道南枝何其幸運,北蒼帝至死都只有她一位妻子,他死活與她合葬,抱著她陷入長眠……可那是虧欠與悔恨罷了。若是愛她,不會讓她那樣痛苦的死去。」
雲疏月沒注意到,蕭蒼衍說的不是『南枝皇后』,而是『南枝』。
她腦子很亂,心中忽然湧起一股悲憤與痛楚,好似心臟被人狠狠揪著,無法呼吸。
最後南枝皇后傷心而死,北蒼帝傾盡一生都無法補償,其間的事又有誰能說清呢?
這個時代少有男人終其一生都只有一位妻子,何況這個人還是皇帝,雲疏月想,不管怎麼說,至少在穆北蒼的心裡,或許有那麼點喜歡月南枝的吧?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想,好像在莫名其妙安慰自己。
雲疏月更不知道她安慰自己做什麼,她又不是月南枝。
只是若不這樣告訴自己,她的心就好痛好痛。
雲疏月深吸一口氣,想著那兩個人。
無論喜歡不喜歡,無論愛或恨,南枝終究是死去了,南枝走了,留下北蒼帝一人在萬千世界中,雖然反話,卻永遠孤身一人。
南枝可以毫無顧慮的死去,北蒼帝卻還有國家和百姓,他連追隨愛人死去都做不到。
這是一種怎樣的無力。
又或者北蒼帝和南枝之間毫無感情,北蒼帝要做的只是一個假象。
天下人要看的不就是一個表象?不論愛與不愛,至少那對帝后做到了。
雲疏月還想說些什麼,卻忽然被蕭蒼衍按住了手:「噤聲。」
零一一驚,居然是自己大意了!「殿下?」
「不怪你,他們在五裡外,速度很快,十人左右。」蕭蒼衍閉眼。
雲疏月掀開帘子看了看外面,視線與顧北辰在空中交匯,看來顧北辰和葉潯也知道了五裡外有殺手。
而自己卻什麼都沒感覺到?
她嘴角一抽,不服氣的屏息凝神,仔細捕捉空氣里細微的變化。
……半分鐘后,她尷尬的收回手,默默滾到角落裡做好。
蕭蒼衍看了她一眼,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你內力太弱。」
雲疏月一噎,理不直氣也壯的問:「我知道我內力弱,用你來提醒我嗎!那些人是沖我們來的?」
蕭蒼衍忽然睜開眼,對外面的暗衛低聲道:「繼續行駛,速度不變。」
然後又靠了回去,絲毫沒打算回答雲疏月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