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神色複雜的看著雲疏月。
他不是不想驗毒，他只是不想讓雲疏月驗出來。這樣不僅能讓寧國三皇子知道夜國並非只有蕭蒼衍這位王爺，還能給雲疏月治罪。
可蕭蒼衍這樣說了，他真是騎虎難下。
世人皆知他與老太妃關係並不好，此時還強求不能破壞老太妃身軀，不給毒醫和雲疏月驗毒，怕是會被人穿成居心叵測。
皇帝眼神一暗，頗具威脅開口：「既然蒼王開口了，朕便允了，蒼王妃，朕相信你。」
說完，又對一旁的毒醫看了一眼。
那毒醫中有幾人是他的心腹，自然看出皇上的意思。
皇上要他們搶在蒼王妃之前開口。
雲疏月看出皇帝心裡的彎彎繞繞，她淡淡抬眸，不動聲色，隨即取出金針，刺入老太妃的血管。
死亡時間不久，血液暫未凝固，黑色血液冒出，毒醫頓時驚了，面面相覷。
——他們一時半會居然看不出這是什麼毒！
楚傾瀾臉色不太好看，疏小月看起來怎麼這麼嚴肅，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毒醫們無解，可皇帝又不想讓雲疏月搶了這個功勞，「蒼王妃，不如你與太醫們商議片刻……」
然而雲疏月並未給毒醫們機會，直至開口：「皇上，此事非同小可，看來，北漠是想要有大動作了。」
……！皇帝臉色一變，「你說什麼？！蒼王妃，這話可不能亂說，若是壞了夜國與北漠的交情，你該當何罪！」
雲疏月收好金針，「臣女若是不確定自然不會亂說，但臣女這些日子在北漠營地，將北漠的毒研究透徹，這就是北漠的蠱毒，用來只做傀儡，皇上，北漠將傀儡蟲放在了太妃的身體里，恐怕……」
話音未落，那具原本躺在床上的屍體，突然雙目圓睜，坐了起來！
「皇上小心！」
「快護駕，護駕！」
「來人啊，快斬了那妖孽！」
……
喧鬧嘈雜間，皇帝早就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雲疏月被蕭蒼衍一把攬進懷中，足尖輕點去了三丈之外。
御林軍瞬間將老太妃的屍體看了個稀巴爛，斷肢殘臂再也不能蹦躂，終於倒了下去。
方才還是要保護老太妃屍體的皇帝，現在恨不得讓人多砍兩刀。
雲疏月翻了個白眼，皇帝連裝樣子都不裝了，出了點小事就命人將老太妃五馬分屍，也是可憐。
她抬頭小聲對蕭蒼衍道：「這次的毒很奇怪啊，北漠人為什麼給老太妃下毒呀？是挑起戰爭嗎？」
問完了，卻沒聽到意料之中溫柔的男聲。
雲疏月詫異眨眨眼睛，卻見那人微微垂眸，神色冷到極致，眯起雙眸，湊在她耳邊：「小豹子，你說，什麼人才會有北漠蠱蟲？」
「……」她疑惑地歪了歪腦袋：「嗯，北漠的人？或者……從北漠營地，取了蠱蟲回來的人？」
說完她自己愣住了，等會，從北漠營地回來的人……不就是他們嗎？
至於蠱蟲……
她記得，她翻遍北漠營地都沒發現蠱蟲，可卻在地下墓宮看到了，北漠人把墓宮當成基地，把蠱蟲養在那兒。
而去過墓宮的人……
她頓時倒抽一口氣：「蕭蒼衍？！」
「是本王。」
男人一襲黑衣凜冽萬分，負手而立，「那位太妃娘娘明知穆國公府有冤屈，卻銷毀證據，任由三百多口人被斬殺，你說，本王讓她瀟洒多活了二十一年，今日取她性命，過分么？」
雲疏月看著這個突然變得很陌生的男人。
為什麼他身上突然有一種莫名的……霸氣。
那種氣勢與蕭蒼衍不同，更像是帝王之氣。
蕭蒼衍淡淡別過頭去。
自從記憶慢慢復甦，他腦中時常出現一些畫面，他從前知道自己的使命，卻沒想到還有這一段淵源。
從前帶著北蒼帝的使命戰戰兢兢活著，現在慢慢想起一些東西，他便打算加快速度解決夜國的事。
可雲疏月……
蕭蒼衍閉上眼睛，大腦一片混亂，彷彿兩股思緒正在重合，雲小豹發覺不對勁，立馬扶住他：「蕭蒼衍？」
她伸手摸摸他的額頭，很是擔心：「你沒事吧？」
「……」眸中那一抹血紅消失，蕭蒼衍嗯了聲，「無妨。」
「蠱毒是你下的，那北漠……」
「北漠本就不無辜。」男人聲音低沉，將披風披在她身上，看著被砍得四分五裂的老太妃屍體，「雲都百姓、穆國公府上上下下三百口人命，不僅是因為北漠而失去的，更多的，是他們……」
陰冷的目光掃過太妃和皇帝，蕭蒼衍勾起一抹笑意，「你真當皇兄不知穆國公府的冤情？但若是讓他承認冤情，便先要讓他承認錯誤。」
雲疏月心都涼了，是啊……一個皇帝，寧可錯殺，也絕不可能認錯。
就算錯殺一干忠肝義膽的將士、錯殺醫學世家三百口人，無法為去死的三萬雲都百姓報仇，他也不能認錯。
「雲都本就以占卜術聞名天下，雲氏後人消失在這個世上，他才會真正安心。」
蕭蒼衍又說了一句震懾的話。
雲疏月驚的半晌沒反應過來，「你是說……」
「他是如何坐上皇位的，坐上皇位之前，父皇給了他什麼，這天下到底應該如何，雲氏後人占卜之術算的清清楚楚，他害怕，他驚恐。」
蕭蒼衍眯起眼睛，從一開始雲辭投奔，他便知道雲辭是雲氏後人，所以才會同意了與他合作。
因為，醫學世家後人，與雲氏後人，最大的、共同的敵人，就是北漠皇族，與夜國皇帝。
北漠能這般輕易下毒？能這般輕易殺了雲都三萬人？
若是沒有皇帝默許，怎麼可能！
而且，他們只是中毒，並未死亡，皇帝卻以『不能讓瘟疫傳染』為由，一把火燒的乾乾淨淨。
雲疏月想起來就覺得心驚肉跳，那可全是人命呀……
何況，當年忠心耿耿的醫學世家真的沒有辦法么？或許，醫學世家就是因為有法子醫治，而皇帝害怕雲氏後人的占卜結果，所以才幹脆將雲氏與醫學世家全部推去送死……
這樣一來，礙事的人沒有了。
不就死幾個人么，對皇帝來說，根本不算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