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浩月瞧著方長老的反應，眼裡帶著兩分笑意。

「方長老可是覺得不舒服？」

看著司徒浩月那明知故問，幸災樂禍的樣子，方長老就知道，自己是中了他的招了。只是，他不明白，明明在司徒浩月進來之前，他已經大約探查過了，他的身上並沒帶毒的東西，至於那壺茶，他也沒有喝，反倒是司徒浩月喝了三杯……

他怎麼會中招？

方長老心裡不解，他想不透。

看著方長老那模樣，司徒浩月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眼底帶著笑意，司徒浩月也沒瞞著。

「這茶里的確有毒，名字叫做乾坤香。」

聽著這話，方長老微微一愣，這毒的名字他沒有聽過，這毒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他現在身子發軟，內力彷彿被封鎖住了，有些動彈不得的感覺。

司徒浩月知道方長老好奇，他也樂得在方長老的心頭捅刀子。

勾勾唇，司徒浩月迅速道。

「這乾坤香，想來方長老是不知道的，因為這是在一個月之前，傾歌自己研製出來的東西。這毒無色無味，卻內含乾坤。你就像是風一樣，你雖然抓不住它，它卻無處不在。這是一種靠空氣傳播的劇毒，聞著茶香，長老就已經中毒了。這麼說，長老應該明白了吧？」

這也是為什麼，它叫做乾坤香。

聽著司徒浩月的話，方長老臉色鐵青，他固然在意自己是怎麼中毒的，但他更在意的，是司徒浩月的態度。

「你這是打算背叛司徒家了？」

「別說的那麼嚴重。」

沖著方長老眨眨眼睛，司徒浩月勾唇，他傾身微微靠近方長老兩分，冷漠的笑笑。

「我只是看不慣長老你對傾歌和天絕的態度而已，所以來找找你的麻煩，你不必給我扣那麼大的帽子。背叛司徒家，這話說來，我心惶恐。」

「你……」

「當然了，若是方長老就願意這麼固執的認為，那我也無話可說，畢竟，我倒是有這種打算。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司徒家不仁，拿人命當兒戲，這樣的司徒家不背叛，還留著有何用？」

這話，讓方長老的眼神，一下子更晦暗了不少。

怪不得司徒浩月願意跟他耗費時間，說那些漏洞百出的話呢，這就是一招陽謀，算定了他。

勾唇冷笑，方長老道，「既如此，那就動手吧。」

司徒浩月已經佔到了夜天絕和夏傾歌那一方，他們是敵對的，就像他若是回到司徒家，就一定會攀咬上司徒浩月、水長老和雲長老一樣，一定不會放過他們，同樣，司徒浩月也不會放過他。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現在他沒有掙扎的資本。

聽著方長老的話，司徒浩月不由的笑笑。

「長老，別把話說的那麼兇殘，其實我也沒想要你的命。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識時務者為俊傑，若是方長老肯幫忙，我想咱們還是能合作的很愉快的。」

「你做夢。」

在司徒家當了一輩子的長老，方長老並不認為自己有多忠心，可是，從他一進入司徒家的時候開始，所有的利益就已經捆綁好了，他沒有選擇的餘地。他縱然可以反叛，站到司徒浩月的身邊，或者更直白的說，是站在夜天絕和夏傾歌的身邊，護他們周全，可是他的家人呢。

要知道，他並不是孤家寡人。

司徒家的長老，明面上多形單影隻，孤苦無依，可實際上他卻有妻有子，有女有孫。

他不能不顧及著他們。

緩緩閉上眼睛，方長老的臉上，此刻倒是更多幾分平靜。

「成王敗寇，這本沒有什麼好說的，既然已經落到了六公子的手上，那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六公子，人各有命，也各有為難，你不必再浪費口舌勸我，動手吧。」

司徒浩月不是個心狠的人，若是方長老歇斯底里，他還有幾分殺意。

可方長老平靜如水，他倒是下不去手了。

「其實，長老你若是有難處，可以跟我說，我……」

「不必說了，動手吧。」

方長老一心求死，倒是讓司徒浩月更糾結了幾分，正好這時候，房門被推開了，水長老和雲長老兩個人，剛好出現在了門口。看到他們，司徒浩月不禁鬆了一口氣，他有種看到救星的感覺。

「水長老，雲長老，你們快來。」

「嗯。」

水長老淡淡的應了一聲，隨即和雲長老一起進來，不過他們並沒有關門。

進來之後，水長老便看向了司徒浩月，「浩月，你先出去吧，我和雲老頭有些話，要對方長老說。」

水長老和雲長老可信，即便他們避諱著自己，司徒浩月的心裡也不會有什麼懷疑，更不會有什麼不滿。沒有絲毫的猶豫，司徒浩月沖著他們點點頭，隨即出了房間，將門關緊。

見司徒浩月離開了，水長老才坐下。

瞅著方長老連眼睛都沒睜，一臉生無可戀，沒有求生欲的樣子，他不禁嘆氣。

「你這又是何苦？」

「哪有什麼何苦不何苦的？」淡淡的開口，方長老的語氣，依舊如對待司徒浩月那般，淡漠至極，「人都在選擇自己的路，自然也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我走的這條路，到了如今，走到了盡頭，自然我也得承受。」

「可你知道，六公子並沒有一定要你的命，只要你……」

「何必說那些。」

他有他的難處，不方便對外人言，對司徒浩月如此，對水長老和雲長老也如此。

不過，就在這時，他聽到了雲長老開口。

「易城裡有一家平安綉坊，據說生意不錯。掌柜的姓方，人很圓滑睿智，把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條。這房掌柜的有個老娘，身子骨不好，這些年沒少找名醫，可卻多不見效。據傳，每隔三年，有一個隱世的高人會給他們家送葯，也就是靠著這些葯，方掌柜的老娘，才能夠保住性命的。不知道這些，方長老可曾知曉？」

聽著雲長老的話，方長老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從來不知道，這件事除了家主之外，還有其他人知曉。雲長老到底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他的底細？

難不成，雲長老也要用他的家人，來威脅他？

一時間，雲長老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有些發慌。

看著方長老那模樣，雲長老搖搖頭，他輕嘆道，「臨出發之前，我和傾歌丫頭私下裡聊過，若是你願意的話，她可以出面，幫你的妻子診治診治。」

「她？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

「你也太小看她了。」

聽著方長老的話，雲長老迅速開口，他的話里，慢慢的都是不贊同。

「傾歌丫頭雖然年輕，可是卻是司徒家的嫡出血脈，她的身上有司徒家學醫的天賦，也有司徒岳華的醫典做指引，可以說在司徒家的年輕一輩中，沒有比他更出色的。」

「難不成，她的醫術比你我還要高？」

「跟方長老你比，傾歌丫頭如何，我不敢說，但是比起我來，只強不弱。」

這話，雲長老說的篤定。

尤其是最後四個字，雲長老說的重重的，擲地有聲。

方長老聽著，有些回不過神來，他是見過夏傾歌的，只一面，就撕破了臉皮，他根本沒看錯出來，夏傾歌到底哪裡有過人之處。於他看來，若非是因為他身上那點神血聖女的血脈，她根本不值得司徒家如此大費周章。

可是，現在雲長老卻說，她的醫術有那麼好……

方長老的目光，不禁落在那些茶上。

乾坤香……

明明是下在茶中的，卻以香味傳播毒性，引他中招，不得不說，這毒有它的妙處。再加上這毒毒性劇烈，見效奇快，若是用在一對多的戰役里，或許也是非凡助力。

若這真是出自夏傾歌之手，那她還真是不容小覷。

只是……

方長老搖搖頭，「覆水難收，落子無悔，這世上沒有後悔葯，有些事既然已經發生了，就沒有後退的餘地。」他從一開始，就針對了夜天絕，觸了夏傾歌的底線，否則夏傾歌也不會這麼快的撕破臉皮，與他為敵。

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連司徒浩月都對他動手了，水長老和雲長老還一臉贊同的模樣……

還想緩和？

方長老一點都不天真，他不敢去做這種夢，相比於夏傾歌等人好心而言，他更相信，這是個陷阱。

方長老執拗，脾氣也硬，聽著他的話，雲長老嘆嘆氣。

「這人，總得相處過才能夠了解彼此，你從來沒有給過傾歌丫頭機會，反而劍拔弩張，也怨不得她要撕破臉皮。可是，你若是願意退一步，拿出誠意來，她自然也會拿出足夠的誠意。」

「……」

「天絕在易城，明著暗著開了許多的鋪子，人脈廣泛，區區一個平安綉坊，他若是真想針對，早就拿下來了，還用得著我在這浪費口舌？方長老，你已經錯過一步了，難不成還想一錯再錯？司徒家要做什麼，你比我更清楚，正邪不兩立，咱們學醫的，若是最終連自己的心都丟了，未免太可悲了。方長老，到底該站在你哪邊，你好好想想吧，明日一早，我要一個答案。」

說完，雲長老起身，他看了看水長老，隨即兩個人一起離開了。

至於方長老，依舊坐在那，動不了，也回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