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謹然又與道士說了會話,向他借了些銀錢,方與道士拜別。
他借錢也不是為了別的,只是看蘇徹身上的布衣已臟,又不好麻煩城主府里的僕人去洗。何況,若洗了衣服,蘇徹又該穿些什麼?便起了買衣服的心思。
至於他向道士借的這些銀錢……到了上界再遇道士時,他自會還他。
不知為何,楚謹然很篤定日後定會再見到道士。
***
因顧慮著蘇徹身上有傷,楚謹然並沒有買材質粗糙的衣服。相反,他買的衣服的觸感很好,估計穿在身上也很舒適。
回到城主府中,楚謹然略微驚訝的發現蘇徹並沒有躺在床上休息,而是靜靜的坐在木椅上。見他回來,他便從椅上站起,沒有言語,僅是看著他。
他或是注意到了他手中的東西,不過是掃了一眼,沒有多言。
「……」楚謹然看著手裡買的衣服,忽然不知該如何開口,說這套衣服是買給你的?未免顯得他過於關心他了……於是一面將衣服放在桌上,一面開口道:「衣服。給你的。」
「……」蘇徹漆黑的眸子盯著他。眸中的不解疑惑一目了然。
楚謹然掃了他身上的臟污布衣一眼:「臟。有損我的顏面。」
「……」蘇徹眼中的疑惑這才散去。
「換上罷。」楚謹然道,他想起午時蘇徹洗澡時的不好意思,便轉身出去了。
「……」聽見關門聲,蘇徹方才小心翼翼的拿起桌上衣服。
入手觸感綿軟舒適,似乎還帶著點那人身上的清冽氣味……蘇徹低頭埋首在衣服里,有些貪婪的嗅著上面的氣味。他怔怔的想……這是,專門買給他的嗎?
……只是這麼一想,心中就有什麼要溢出來一樣。
不,不是的。
他在心中努力的否定。那個人只是怕丟了他的面子,才給他買衣服的。
然而,若是看他身著臟污布衣,他重新買一套乾淨的粗製衣服便可,又何須買這麼令人舒適的衣裳?
蘇徹抱緊了懷中的衣裳。他想笑出來,卻仍克制著自己。
他壓制著自己快要溢出來的幸福感,強迫自己想:那個人到底意欲何為?他身上有什麼值得他圖的么?
這廂蘇徹如何糾結我們先按下不談,那廂的楚謹然見天色還早,若是在這段時間不做些事情便很可惜。於是去找僕人借了紙筆,他想寫一遍火蓮教入門心法,教與蘇徹,自己也可複習和熟練一遍。兩全其美。
借完紙筆,楚謹然方敲了敲門。不過一會,門裡的人便開了門。
嘎吱一聲響,露出了內里身著黑色衣裳的少年。
少年許是因剛沐浴不久的緣故,整齊紮好的頭髮還帶著些水汽。雖面色因營養不良而蠟黃,但五官卻意外的賞心悅目,可以看出日後美男子的雛形。黑色的衣服倒是很襯他隱忍不發的氣質……楚謹然稍稍有些意外,原著中好像有提過蘇徹長得並不差,不過都被他忽略過去了。如今倒還真的有些意想不到。
「……」
蘇徹見他驚訝的看著自己,有些局促不安。他不知穿上這等高級面料的他看上去會是怎樣的,會不會有種貧苦少年刻意裝成富家公子哥兒的滑稽感?
若是眼前的是別人,蘇徹定不會在意這些,或者說他並不在意他人對他的看法。可在這人的面前,蘇徹就止不住的開始猜測起來……他總怕,總怕這人見到他不好的一面,他的缺點,就……就……
就怎麼了呢?
蘇徹心中茫然。
「很好看。」許是察覺到了蘇徹的局促,楚謹然突然出言道。
說罷,他便進了屋中。
徒留蘇徹獃獃的站立著,怔愣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等聽到後面那人落座的聲音,蘇徹方回過神來:
那人說他很好看。
那人說他穿這衣服很好看。
那人……
不!
不是的!
他不是在說他很好看,而是……而是在讚賞他身上的衣服罷了!
不要開心,不要勾起唇角,不要像傻子一樣高興地想要樂出來。
他只是在蠱惑你,讓你對他死心塌地罷了……
……可他不是這樣的人。
蘇徹莫名篤定。
他不是這樣的人。
蘇徹想了半天,也不知如何是好,便不再去想,而是轉過身來。
正好見那人坐於木椅上,手持毛筆,背脊挺直,專註的不知在寫什麼。
「…………」他感覺自己的目光都要黏在他身上了。
該死的!蘇徹你為什麼要看他?你就不能把目光放在別處么?
或許……或許他只是對他在寫什麼好奇而已。
可他不識字,他寫的是什麼,他又如何得知呢?
「…………」蘇徹的心情莫名低落下來。
卻聽見落筆聲響,原是那人已寫好了什麼東西。
……這期間,蘇徹並沒有如願的把目光從那人身上移開。
「過來。」楚謹然道。
他滿意的看著紙上勁瘦有力的字。模糊的記憶中,原主的字貌似要更張揚恣意,而不是如他若松柏般的字。
蘇徹聽話的上前,站在楚謹然身邊。
紙上的字說不出來的好看,就像這個人一樣。
蘇徹看著字不知是什麼感覺。他只知道,他在想,終有一天,他也會寫出這麼好的字……不,比這個人還好。
楚謹然道:「把這些背下來。」
「……」蘇徹一怔。繼而長久的不說話。
楚謹然疑惑地看向他:「怎麼了?」
在那人澄澈的目光下,他羞窘的說不出話來。
最後,他在背後漸漸握緊了拳,面上卻一片無波無瀾:「我不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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