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雲並不知道對方會將稀有能源存放在哪裡。她抽出了刀,將刀尖敲在保護罩上，然後保持著這個姿勢,順著防禦區外圍一路賓士。

刀尖在牆壁上划拉出一道刺耳的摩擦聲,尾處還有白色內勁掃過的痕迹，神似一顆急速滑行的流星。

無數變革者小弟,選擇繼續跟隨她的腳步。

這樣一個又大又規整又有組織性的團隊出現,吃瓜群眾下意識地將他們視作領頭羊,認為他們發起本次變革的偉大策劃者。那些正欲奉獻光與熱,又愁於沒有發揮舞台的零散俠士,立即自發地加入他們的隊伍。

當開雲沿著牆壁跑出兩公里左右之後,她身後的隊伍已經壯大到可觀的規模。

突然,刀尖上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藍光,刀身也有些變沉的跡象。開雲跟著眸光一閃，側過足尖，一個猝不及防的急剎叫身體停了下來,順勢甩頭去看,尋找自己的小弟。

她不看不打緊，一看又是一個哆嗦。

這烏壓壓的一片，多到難以肉眼計數的人群,睜著無辜的眼睛,齊齊看著她。前後緊緊擁抱在一起，互相依偎，像是片刻也不願分離。

……這麼親密的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這裡！」開雲無視了他們不合時宜的革命情誼，把刀尖指向之前閃過藍光的地方,指揮道：「只攻這個點，給我打出一個洞來！」

「怎麼可能？！」

說話的是城牆上的守城軍。

他們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倉惶，終於不再像先前一樣冷靜。

變革者們當即明白，這就是防禦系統能源的存放地。

於是，防護牆內外的人群，都聚集到了這個逼仄到令人窒息的地方。

守城軍們將內力深厚的隊員調到前面來，叫他們準備好抵擋強攻。還搬出了幾架□□，準備在保護罩被攻破的第一時間，用武力圍堵住他們，再去尋找材料，重新補回缺漏的洞口，同時轉移稀有能源。

而變革者們在開雲的指示下，精準地打擊著某一個點位。

在多方強勢的進攻中，很快，目標位置順利出現了一個狹小的裂口。

頭頂的軍人帶著難以察覺的緊張喊道：

「開槍——」

「用力打！所有人，將對面的人給我清空！讓他們明白自己的錯誤！」

「材料準備，從側面加固好防護罩，不要自亂陣腳，一步一步來！後排人員快去報備上級！」

開云：「防！」

變革者們立即支起內力屏障，阻擋子彈的來襲。同時左右退讓，讓出了裂口正前方炮灰的位置。

一陣濃煙升起，模糊了所有的視線，那是無數雜亂攻擊打在地面揚起的灰塵，以及熱武器爆炸后的飛揚顆粒。

開雲用力吸氣后，忍不住咳了兩聲。

刀光劍影之下，外面的人根本看不清保護罩後面、那道高聳牆壁里隱藏的東西。是不是有稀有能源？還有多少？全都不知。想偷出來那就更不可能了，除非你有銅牆鐵壁，能夠抵擋所有的炮擊。

不過愣神的功夫，保護罩已經快被補齊。

防護罩本來就是一種高溫可黏連的材料，利用稀有能源發揮出最大的防禦性，所以在被打裂后，可以從內部進行快速修復。

有人急道：「這樣單點位強攻沒有用啊！是我們劣勢！」

「退！」

開雲抬手后揮，喊了一句。

雖然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她身後的人依舊努力朝後拱去，強行給她清出一片空間。

開雲拋起歃血，調整了角度，以握舉標槍的方式抓住刀柄。兩步助跑后，大幅度地揮動手臂，把歃血朝著裂縫擲了進去。

就是這個方向！絕對沒錯！

歃血順利刺入牆壁後方的一個凹槽，阻止了對面防護罩的修復。

雙方的攻擊節奏出現片刻的停歇，驟然而來的靜謐將氣氛緊繃到了最高點。

變革者們怔怔道：「變……變色了？」

一道藍色的流光順著刀身迅速攀爬，原本純黑色的歃血，多了一絲璀璨的藍光。

開雲臉上流露出稍許的錯愕，她小心上前了一步，將視線從側面投去。

硝煙漸散，她發現歃血刺中的地方，是一條被擊碎了的管道。從稀有能源的儲量來看，它竟然不是一個普通的能源存儲盒，而是存放了大批量能源的倉庫。

或許辭水星上已開發出來的稀有能源，有不少都存放在這個地方。

也或許……這裡就是中心區的能源中心。

守城軍的人再次愣住了。那表情活像見鬼。

開雲立即將手握了上去，內力傾注到刀身上，霎時間，稀有能源的消耗速度成倍遞增，藍光也蔓延到了開雲的身上，如同熱烈燃燒的火焰，將她整個包裹了起來。

「……打！打落那把刀，別的都不要管！」

「立即切斷能源輸送！清空能源管道！」

守城軍的指令後知後覺地響起。

·

葉灑和盧闕一路奔逃，前方是各種仇視的人群，身後是無數雜亂的腳步聲。

還沒從廣宇突然動手的變故中脫離，三人就被趕來的守城軍給圍攻了。還好他們反應迅速，翻窗而逃，借著秦林山打出來的漏洞，勉強衝出重圍。

然而，他們現在的處境不比廣宇要好上多少，或者說要糟糕得多。

廣宇起碼還佔據有利地形。他拿著載葉，站在最高處的天台，遇事搖兩把扇子，只要穩站不敗之地，就能繼續苟著。葉灑等人就不行了。他們總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接大開殺戒吧？何況他們也沒那機會。

中心區的居民無所不用其極地阻攔他們的腳步，叫他們跑得磕磕絆絆，而三人身後是等著進食的一群鬣狗。

秦林山一手一個，見誰落下就上手推一把，在後面趕羊似地兜底，饒是如此，三人也被逼得近乎無路可退。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比他們的預期要提前了太多。

三人努力靠近邊緣處，有驚無險地前行，在距離逃出生天還有三條街的距離時，劃定的路線還是被中心區強行炸毀堵塞，他們被逼入了一段絕路。

躲藏在小路的盡頭，聽著遠處腳步不斷聚集，並停在路口處和背面的位置。

葉灑背靠著牆面，喘著粗氣道：「廣宇他這是……」跟他們有仇吧！

應證似的，在他話音剛落之際，廣宇的聲音從城市的廣播中傳來。清晰，帶著戾氣。

「葉灑，如果他們死了，我也不會放過你！」

葉灑頓了下，隨後憤怒道：「你特么說誰啊！」有本事說清楚！

可惜廣宇現在還真沒這本事。

盧闕問：「你們什麼時候定下的約定？」

葉灑吼道：「我沒有！我都沒見過他！鬼知道他說的什麼！」

秦林山不由自主地唱了出來：「在夢裡……在夢裡見過你……」

葉灑：「……」都這時候了您怕不是有病？

秦林山咳了下，說：「可能是一位小仙女為你們牽上了這特別的緣分。」

葉灑也知道是哪位高人，但是不是小仙女就難說了，那位小仙女的親爹可能叫撒旦。

葉灑偏頭看了眼被堵絕的後路，整理好跑亂的衣角，沉沉一個呼吸，而後平靜道：「上吧。」

秦林山從兜里掏出一根香煙，叼在嘴裡。找了個叫自己舒服的姿勢，也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依舊是秦林山打頭。

縱然是他的內力深厚，經過長時間的奔走和勞累，也快到告罄的極限。

這不是歲月帶給他的，這是他徒弟帶給他的。葉灑跟盧闕都太重了，推著費勁。

「我們得速戰速決了。」秦林山的牙在煙嘴上留下一個深深的牙印，出口的聲音卻很和和：「大家一起打配合，打梯次快攻。」

秦林山說著支起一道防禦，葉灑從他身後閃出，抽出腰間的鞭子，朝前方抽打一鞭，同時壓低上身，讓一排細針似的暗器從他隱藏著的袖口飛出。

成排的守城軍立在前面，銀針擊碎了他們胸前的盾牌。葉灑正想叫秦林山趁機補刀，就聽秦叔那道高亢渾厚的聲音喊道：「盧闕護駕——」

葉灑猛一個趔趄，差點跪在他前面。

「你到底在幹什麼？你是自己人嗎？」

盧闕趁機從後面進攻補上，給了那幫還在愣神的傢伙幾爪子。

鮮紅的血液飆出數道，灑落在地，人群紛紛後撤。

「看！」秦林山見攻擊有效，義正言辭道：「我是在轉移他們注意力！」

葉灑：「我呸！」

守城軍深感被辱，大怒。

舉著盾牌往前走了兩步，隨後聽見了什麼指令，又齊齊停下。

隊伍跟摩西分海一樣散開，遠處一輛重型武裝的車輛踩著油門飛速而來，似要將葉灑等人直接碾壓。

天空中突然閃過一道灰色，中心區陷入奇特的黑暗之中。廣袤的天空猶如被烏雲遮蔽，又一秒恢復正常。

秦林山「呸」了一口，把煙吐出去：「這狗車打不過！跑！」

三人朝著同一個方向突襲。

「滋——滋……」

當光線只閃動一次的時候，三人還無暇顧及。可是當它像短路的點燈一樣再三閃爍、出現極其不穩定的晃動，甚至有崩裂徵兆的時候，就不得不注意了。連對面的守城軍都滿臉驚駭地停下了追捕。

終於，天空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只有遠近高樓的燈光，還在勤懇地照亮中心區。

所有人做出相同的動作，那就是抬頭仰望天空。

中心區里其實看不見真正的天空，眾人的頭頂是被一片看似透明的保護罩所遮擋的屋頂。

由於辭水星的光照帶著強烈的刺激性，長期照射，會有患病的可能。眾人所見天空的模樣，本質依靠全真顯像來模擬的。

現在這塊大屏幕壞了。

會出現這樣的異常，只能說明，支撐中心區的防禦系統，被破解了。

葉灑最先回過神，他痴痴望向遠處，用一句低聲的呢喃喚醒了眾人的注意力：「誒……那個是什麼？」

遠處突然竄起了一道幽藍的光芒，直指高空。光線的顏色明明是清淡的，卻有著攝人的魅力，帶著叫人熟悉的震撼——那或許是錢的魅力——看那方向，分明是中心區的邊緣位置。

「什麼東西？！」

沒有人認得，因為沒有人見過那麼多的高純度稀有能源，更加沒有見過稀有能源燃燒得那麼熱烈。

但是中心區里有人認得。

「是……稀……」那個士兵不敢說出口。

緊跟著那道穿透力十足的藍光，朝著外層住宅區的位置劈砍了下。

在光線即將落地的時候，彷彿失去了禁錮，化作點點細碎的螢火，朝著四面八方散去。

哪怕隔著一公里多遠，他們依舊能聽見遠處激動到快要沙啞的喊聲。

「是稀有能源——」

「發財了！」

「快撿！」

所有人都懵了。

提純后的稀有能源，遇到高階武器的特殊礦石時，會自動吸附上去，但是它的普通形態，是一種類似於汞，不易揮發的水滴狀半固體物質。

所以那道藍光，真是稀有能源？

可是普通的武器，根本吸附不了那麼多的稀有能源啊！

「有人在偷我們的能源！」

尖叫在人群中爆發。

中心區陷入混亂，人心渙散。

稀有能源是他們之所以團結的原因，也是他們還願意留在這個鬼地方的執念。一旦稀有能源失守，原先穩定著的階級差距也將迅速坍塌。

圍繞著利益建立的變態制度，將從根基上被摧毀。

緊跟著，似乎是因為能源的缺乏，中心區快速湧進一股熱浪。保護罩失去了它原本的效用，再無法繼續抵擋高空之外的熱浪。

熱浪吹拂在眾人的身上，將他們心頭最後的希望也吹得七零八落。

這就是葉灑敢回辭水星的原因？他竟然有辦法竊取星球上的稀有能源？

「已經結束了。」

正在猜測他，這個青年鏗鏘有力的聲音便在耳邊響起。

葉灑轉過身，對著守城軍的隊伍沉聲道：「你們還要為了那幫□□者將武器對準無辜的平民嗎？還是高高在上的特權生活叫你們無法收手？那麼就看看你們最後能得到什麼。」

他抬手指向外層住宅區的位置。

「繼續用你們的武器阻擋我，然後一輩子活在這個高熱又沒有希望的地方！拉著所有人一起陪葬吧，這就是你們在做的事情！」

秦林山捂住耳朵，裝模作樣地對著通訊器深沉道：「開雲，很好。就這樣抽空中心區的稀有能源。我們——」

葉灑：「連人打包，賣給聯盟！」

·

此時，開雲的面前，因為防護罩失去效用，守城軍跟變革者們被迫正面相見。

守城軍的領隊見開雲隨手一刀，就灑出去價值上億聯盟幣的稀有能源，整個人都陷入了崩潰之中，顫顫巍巍地指著她：「你……你……」

「人民的財產！」開雲也無法解釋自己散財童子的行為，冷著臉道：「別問，問就是社會主義接班人！」

鍾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