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秋秋微微思忖，道：「妊娠反應，除了噁心想吐之外，還可能出現食欲不振，會頭暈，會感覺身體乏力，不喜歡聞油膩重味，表姐你這兩天非常嗜睡，每頓又吃得少，胸口煩悶，我看基本就是這個原因了。」
「不過倒不用緊張，這只是因為懷了小寶寶，體內絨毛膜促性腺激素增多，胃酸分泌減少，胃排空時間延長而引起的。每個懷寶寶的媽媽，幾乎都要經歷這個過程。只要不是太嚴重，都不大緊要。」
我在旁邊仔細聽著，忍不住問了一句：「那平時需要注意點什麼嗎？」
田秋秋道：「注意么。就是平時注意保暖和休息，保證充足睡眠。食慾不好的話，可以每頓少吃點，每天多吃兩頓，飲食以清淡為佳，不要吃太肥的，還有烤肉熏肉之類也不要碰。要是感到胸悶難忍，可以喝些薑湯，或者一些消食暖胃的葯湯，多補充些維生素。」
我表姐聽過了，放下手中的碗，捂著肚子，又轉身去一邊乾嘔起來。
緩過勁來后，便自己沿著荒灘，去一旁散心看風景去了。
……
我搭好了木棚，去艙室里拿皮褥鋪床。
弄完之後，正要協助蘇舞和田夏夏做晚飯。
那邊，我表姐突然喊了我一聲，對我招招手，示意我過去。
我放下手中的菜刀，把工作交給了田夏夏，走了上去。
「什麼事呀，看你一副愁眉苦臉的，秋兒說了，你要保持好心情。」我陪在我表姐身邊坐了下來，逗她道。
我表姐微抬眼皮，瞥了我一下：「快一個月過去，現在看來，我這情況，是基本已經可以確定了。」
我伸手，挽住她腰，嘆道：「這是百分百的確定，連妊娠反應都出現了，還有別的可能嗎。唉，都是我造孽啊，你來打我一頓吧。」
我表姐沒搭理我，沉默起來，良久，才幽幽一嘆：「那……要嗎？」
我聽著，身子冷不丁地顫了一下，看著她，道：「你……你心裡有什麼打算？」
「我現在，也不知道。」我表姐搖著頭，然後乾脆又挪了挪身子，完全靠在我肩上，對我喃喃細語起來。
「這些天，我知道基本已經沒跑了，心裡就一直在想，真要是懷上了，要怎麼辦。」
「以咱們現在的條件……根本就不適合要孩子。我若是挺著個肚子，走不了路，那就是個累贅，要把所有人都拖累了，到時誰都別想到達目的地。」
「那個……特別……特別是，眼下的條件，我怕就算要了，也不知道這苦孩子，能不能順利出世。出世后，又能不能養活起來？我們自己的命運，現在都沒法自己把握，哪天會出什麼意外，哪天會死在路上，都不知道。若貿然把他帶到世上來，若有個……唉，怎麼對得起他！」
「余樂，我現在，好矛盾，心裡已經……完全沒主張了。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好？」
這女人，說著說著，感傷起來，忍不住就流淚了。
我用粗厚的手掌，給她擦掉眼淚。
一時間，卻根本不知道怎麼開口回答。
我心裡又何嘗不明白，現在不適合要這孩子。
我們需要趕路，我們要跋山涉水，需要面對一個又一個生死不卜的前程。
別說衛生，別說醫療，我們就連一個安靜平穩的環境，都創造不出來。
我們現在有什麼資格，有什麼條件，讓一個孩子生下來，跟著我們吃苦冒險？這樣負責嗎？對得起他嗎？
相對於我表姐，我比她想得還要更多一層呢。
那就是她自己。
如果要了這孩子，不僅對孩子來說是一苦，對我表姐，又何嘗不是一種摧殘折磨！
十月身孕，一朝臨盆，哪一樣，都對她是一場煉獄。
順利的話還好，要是不順利，以我們現在的條件，孩子保不保得住不說，恐怕得把我表姐的性命都給折騰掉。
那是我萬萬不能接受的結果。
所以，我這心裡，也慌！也他媽沒主意啊！
我現在都在憎恨我自己了，想把自己胯下那根破玩意兒給掐下來贖罪。
沒出息的玩意兒！
當初幹嘛就那麼貪玩！
要不是發生那麼丁點兒意外，至於讓我們倆人現在這麼犯愁，這麼難堪嗎？
我表姐見我久不吭聲，碰了碰我：「喂，你倒是吱個聲呀！」
「我……」要我怎麼吱聲！
要是我能替你生，我他媽二話不說，我就接過來了。
可問題是這種事我代替不了啊！
怎麼辦，怎麼辦？
我現在就像個被掐了腦袋的蒼蠅，完全不知道往哪飛……
不對，完全沒法思考！
要嗎？
我們完全沒準備好，前方是一個煉獄熔爐在等著我們。
不要嗎？
怎麼個不要法？
打……打掉？！
打胎這種事，我心理上無論如何也難過去，我表姐她恐怕也過不去。
雖然理性權衡，肯定是先不要這個孩子好。
可現在我倆，都已經沒法理性權衡了……
雖然還能分析，但卻完全沒有了做決定的能力。
我現在感覺自己，就像個闖了禍的皮孩子，無論如何，都是一種懲罰。
我表姐最後嘆道：「我看還是問一下秋兒吧，看她有什麼建議。」
「也好。」我轉頭向營地那邊看了一眼，向正在幫廚的田秋秋喊了一聲：「秋兒！」
田秋秋領會了意思，拋下手頭活兒，走了過來，笑道：「什麼呀，樂樂哥，表姐？」
我讓她也坐下，才道：「我姐她現在，情況你也知道了，基本已經確定是有了。」
田秋秋點頭：「沒什麼差錯的了。先恭喜樂樂哥和表姐你們啦！」
我苦笑起來：「你別忙著恭喜了。我倆現在苦著呢。我們現在想問問你的意見，該不該要這小傢伙呢。」
田秋秋笑容一收：「你……你們，不想要這孩子嗎？」
我表姐道：「我和這傢伙，現在都沒主張。秋兒你懂得一些，你說，我們現在適合要嗎？」
「這個……」田秋秋低下了頭，沉吟起來，很審慎地道：「我也不知道哦。這個事，還得是……你們倆自己抓主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