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素冠禪房裡的擺設，非常簡單。

看著空蕩蕩的，看著總覺得不舒服。

肖遙和徐素冠剛聊沒一會，房門便被人敲開了。

「師祖，魚道一求見。」一個小和尚說道。

「讓他進來吧。」徐素冠說道。

「魚道一是誰？」肖遙問道。

徐素冠看了眼肖遙，說道：「就是那個老儒生。」

肖遙恍然大悟。

沒一會，之前那個肖遙在山路上相逢的老者，便走了進來。

他看到肖遙之後，也是吃了一驚。

「你？」魚道一愕然。

「肖遙是我好友。」徐素冠輕聲說道。

「哈哈，難怪了，我說此子非凡。」魚道一哈哈笑道。

他也不需要徐素冠招呼，直接拉過來一張蒲團坐了下來。

看得出來，魚道一和徐素冠之間似乎還是挺熟悉的，最起碼魚道一做這些的時候，徐素冠並沒有露出什麼詫異的神色，後來肖遙轉念一想，自己這麼想似乎也不對，畢竟，即便徐素冠哪怕真的覺得驚訝，臉上也不會表現出來，這可是不知道活了幾百年的老妖精了，和許狂歌都是同一時代的人。

「之前聽聞，你去了大秦王朝，原本還想跟著去湊湊熱鬧，可一想我又不是什麼修仙者，等我到了那邊，恐怕你都已經回來了，乾脆就不去了。」魚道一剛坐下便開口說道。

「只是去轉悠轉悠，倒也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徐素冠笑著說道。

「軒轅九重那老傢伙，可不是好對付的。」魚道一說道，「你想要改變他的想法，更是不可能的。」

徐素冠苦笑了一聲，說道：「之前雖然想到過，卻沒想到如此不順利，不過，軒轅九重的想法，倒也沒什麼不對的。」

「嗯？」魚道一一愣，愕然道，「你不是去說服他的嗎？怎麼還要被他說服了？」

「就事論事而已。」徐素冠笑著說道，「軒轅九重說，只有統一了靈武世界，讓這偌大的靈武世界都是大秦疆土，才是真正的和平。」

魚道一說道：「這倒也沒什麼不對的，原本就是如此，只是不需要太過於刻意，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所以，我說服不了他，他也說服不來我，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了，其實我知道他說的有道理，他也知道我說的有道理，只是，有道理又怎麼樣？我不願意接受，你再有道理，我也不聽你的。」

「哈哈，所以說，你們這些喜歡講道理的，其實是最不講道理的。」魚道一哈哈笑道。

肖遙在邊上安安靜靜聽著。

他忽然覺得，魚道一說的這一番話，很有含義，仔細想想，或許也正如魚道一說的那樣，最講道理的，其實就是最不講道理的，比如華夏的米國，和平獎都能頒給他們，可若不是米國，地球上也不會有那麼多莫名其妙的戰爭了。

所謂的道理，不過就是我制定的規則，你順著我的規則走，我就和你講道理，你脫離了我設定好的規則，那你不講道理我也就不講道理了。

魚道一說到這，又轉過臉瞥了眼肖遙，笑著說道：「你叫肖遙對吧？」

肖遙點了點頭，之前在上山的路上閑聊的時候肖遙也說過了，沒想到魚道一的記性這麼好，隨口問隨口答，對方卻記了下來，當然了，也是因為肖遙的名字還是比較好記的，要是叫尼古拉斯·托維奇·賈斯丁·托爾斯泰肖遙，看他還能不能記住！

「我似乎聽過你這個名字。」魚道一說道。

肖遙笑了一聲，說道：「籍籍無名之輩。」

「哈哈，我不覺得，能和徐大師成為朋友的，又怎麼可能會是籍籍無名之輩呢？」

徐素冠只是笑著，卻不說話。

其實魚道一的重心並不在肖遙的身上，和肖遙簡單聊了幾句之後，又開始和徐素冠聊起了佛學上的一些事情，過了一個小時，魚道一才滿意離開。

等魚道一走了之後，徐素冠才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個魚道一，還真是不簡單啊。」徐素冠正色說道。

肖遙看了眼徐素冠，有些不明所以。

「他是想要將自己內心的疑惑全部問出來，讓我幫他解答，好頓悟進入儒將境界。」徐素冠簡單說道，「當然了，舉手之勞，若是真的能助人為樂，也是一件好事，可惜的是，他卻不明白，我告訴他的並不足以真的讓他頓悟，所謂頓悟，便是恍惚——等到一陣恍惚后，眼前豁然開朗，眼界高於層雲，才是真的領悟了。」

肖遙好奇問道：「既然是這樣，之前你為什麼沒有和魚道一說呢？」

徐素冠笑了一聲，正色說道：「即便我真的這麼說了，你覺得人家就會相信嗎？或許還會認為，我是小氣不願意多言呢。」

肖遙不好多說什麼了，畢竟徐素冠這樣的說法也是有一定的道理。

「首先我知道，在他看來，我的任務是讓他頓悟，但是對我而言，我的任務，只是幫他解答他心中的疑惑，我完成了我的任務，他便會滿意。」徐素冠笑著說道。

肖遙笑著說：「和你聊天，真的能明白很多道理。」

「哈哈，能從你口中聽到這樣的話，也不容易啊。」徐素冠樂呵說道。

肖遙想了想，說道：「之前你也說了，你沒有說服軒轅九重，軒轅九重也沒有說服你，既然是這樣，等以後軒轅九重大刀闊斧開始與整個靈武世界為敵的時候，你會怎麼做呢？」

「怎麼做？」徐素冠楞了一下，問道，「在你看來，我應該怎麼做？」

「為了天下蒼生，站在軒轅九重的對立面？」肖遙試探著問道。

「你是說，讓我和大秦王朝打一架？」徐素冠笑著說道。

肖遙點了點頭，反正是徐素冠問他的，他就是這麼想的，現在表達出來也沒什麼問題。

徐素冠問道：「可是如果這樣的話，我還是要殺人的。也是為了天下蒼生嗎？肖遙，為了一萬人，殺掉一個人，和為了一個人，殺掉一萬人，在你看來，哪個是對，哪個是錯呢？為了天下蒼生，就可以去殺大秦王朝的士卒了嗎？為了那一萬人，就非得殺一個不相干的人嗎？」

徐素冠嘆了口氣，說道：「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肖遙哭笑不得。過了一會，他站起身，說道：「見你一面，也就行了，我得走了。」

徐素冠點了點頭，忽然說道：「其實，軒轅九重的事情，也不需要我操心，自然會有人收拾他的。」

「誰？」肖遙一愣，愕然道。

徐素冠看著肖遙，只是笑著，卻不說話。

肖遙整個人都鬱悶了：「你要說的那個人，不會是我吧？」

「哈哈，你想要帶走肖龍象，軒轅九重就是擋在你面前的山峰，你不越過這座山峰，怎麼到達目的地呢？畢竟，可是沒有別的彎路讓你繞的。」

肖遙嘆了口氣。

他覺得，徐素冠真的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真不覺得自己有滅掉軒轅九重的能耐。

但是，既然徐素冠都這麼說了，他也沒什麼好表達的了。

「肖遙，你來到靈武世界的目的，或許就是要幫著靈武世界，剷平這座山峰吧。」徐素冠說道，「這或許就是天道的安排。」

肖遙笑了一聲，看著徐素冠，正色說道：「但是你知道的，我從來不相信這些。」

徐素冠笑著，閉上眼睛，眼前一片鮮紅，猶如鮮血遮眼。

「肖遙，你說，會不會有一天，我會成為一個屠戮蒼生的劊子手？」徐素冠問道。

肖遙哈哈笑道：「你要是真的會屠戮蒼生，那隻能說明，整個世界都瘋了。」

徐素冠笑了一聲，只是臉上的笑容，不管怎麼看著，都有些苦澀。

「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有這樣的錯覺，總覺得，好像下一秒，我就要入魔，又好像下一秒，我就會坐地成佛。」

說完這句話，徐素冠緩緩睜開了眼睛，長舒了口氣：「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大概就是這樣吧。」

肖遙忽然覺得徐素冠有些不對勁，情緒上的古怪，但是到底是哪裡古怪，一時半會的他又說不出來。

「你沒事吧？」肖遙試探著問道。

「暫時沒什麼事情。」徐素冠說道，「祝你一路順風。」

「嗯。」肖遙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下了南魯山，肖遙轉過臉看了眼鬱鬱蔥蔥的山林，長舒了口氣。

轉過身，往前走著，大概一百里，天色已黑，找了一家客棧歇腳。

「還有兩百里，就是北楚天壑了，以現在的速度，明天便能到達。」肖遙心裡想著。

這時候，一個風韻女人，朝著肖遙這邊走了過來。

「公子，吃些什麼？我們這裡有上好的北楚牛肉，還有乾梅酒。」女人年紀看著大概三十來歲左右，笑起來讓人倍感親切。

「都來點吧。」肖遙笑著說。

「好嘞！」女人笑了一聲，扭著腰離開。

這時候，肖遙環顧四周，驚愕的發現，這間客棧，似乎只有自己一個人。

至於樓上有沒有人先住下，肖遙就不知道了。

「公子，您看著就氣度不凡，是從哪來的大少爺呀？」那女人將牛肉和酒送來后，也沒離開，坐在了肖遙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