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國內光碟廠的相互競爭，又或者說極度的內卷，方辰不由輕嘆一口氣，神情有些無奈。

光碟廠典型屬於投資不大，人員場地要求不高，技術要求不高的行業。

正是這一系列的特性導致，只要兜里有個兩三百萬，並且覺得光碟廠有利可圖，那就可以進入光碟行業。

方辰現在用的是索尼最新最大的光碟生產線，所以價格比較貴。

而等到再過幾年，技術相對於成熟的時候，尤其是國內一些企業開始生產製造光碟生產線的時候，一條光碟生產線才兩三百萬而已。

當然了，這種光碟生產線的產能會相對比較少一些，只有索尼光碟生產線產能的五分之一。

就拿前世來說吧，在千禧年間左右，國內的光碟生產能力是年產量七億張，作為高新產業，光碟廠則大多聚集在燕京、申城、嶺南這三個國內最為發達的地方，全國擁有80家光碟生產廠，光碟生產線170多條。

而技術實力最強，生產能力最強的則是燕京，燕京的光碟廠並不多，只有八家，而這八家一共才二十多條光碟生產線。

但就是這二十多條光碟生產線，使得燕京具有了年生產兩億張光碟的能力，而其他七十多家光碟廠，150多條光碟生產線一共才五億張光碟的生產能力，平均起來，一條光碟生產線年的生產能力才三百多萬張而已。

作為國內光碟生產的龍頭，燕京在1996年，DVD剛剛普及的時候，每張光碟複製加工價格在7元以上，光碟廠的毛利潤達到了驚人的200%。

於是乎，大量的資本蜂擁的加入了光碟生產中，97、98年全國光碟廠數量暴增，光碟複製加工價格立刻跌入3元以內。

隨後的1999年，燕京又增加了三家光碟生產廠，與以往不同，他們用的不再是罰沒的盜版黑線，這三家光碟生產廠新投入生產的10條生產線大都是運轉性能更高、產量更大的全新設備。

所以，燕京的光碟生產能力從1998年預計的九千萬張，直接暴增到了兩億張。

產能急速增加，光碟廠之間的競爭也就越發的激烈了起來，各個光碟廠紛紛以低價來爭取客戶。

1999年，光碟廠的報價，每張光碟最低每張1.6元，最高每張2.3元，利潤平均只有10%而已。

僅僅四年的光景，光碟廠的暴利就從此徹底不復存在，進入微利時代，由此可見，華夏的競爭激烈到了何種地步。

在這種情況下，方辰瘋了才會想要壟斷國內的光碟生產。

且不說想要壟斷國內的光碟生產，他至少還要投入一二十億，建設五六十條生產線，要不然根本無法滿足國內對光碟的需求。

然而最關鍵的是，他無法阻止別人進入光碟行業，畢竟他在華夏還沒做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看到光碟廠有利可圖，肯定有大量的人和資金會進入光碟行業，而這些人的進入則會很快將光碟的價格給打成白菜價。

而這個時候，手握著六七億張光碟的產能，擁有將近四五千生產線工人的他就尷尬了。

畢竟如果他都手握六七億張光碟產能，那其他人怎麼著也要有三四億張吧，這合起來就是十億張，比前世還多三億張，這意味著光碟的利潤將再次暴跌。

到時候，這些光碟廠為了活下去，別說微微利都可以接受，哪怕只有一分錢的利潤都行，甚至為了這一分錢的利潤，光碟廠自己還要自己大量的墊資。

墊資這種事情，在華夏實在是太多了，幾乎各行各業都存在上游企業給下游企業墊資的問題，好一些的，壓個三個月，半年的賬期就會給錢，這不好的，就成為了死賬，徹底要不回來。

而屆時，華夏的光碟行業將徹底進入一個惡性競爭的時代。

但對於方辰來說，別說微利了，就是低利潤他都無法接受。

這倒不是說，方辰鑽進錢眼裡出不來了，而是他要為擎天的廣大職工著想。

眾所周知，擎天的職工工資，在全國範圍內來說，都是首屈一指的，如果光碟廠的利潤僅僅只有很低的一點，那他勢必將無法保證光碟廠工人的工資待遇。

也就意味著，光碟廠的職工的工資待遇將比其他擎天職工要低很多很多，甚至有可能還不如外面其他企業的工資待遇，這是他萬萬不能接受的。

在他看來，都是擎天的職工，都是付出一樣的勞動，憑什麼光碟廠的職工就要比其他職工的工資低，沒道理的。

或許在其他人看來，這是因為光碟廠沒有盈利，工資收入低一些，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在方辰這裡，這一點就說不過去。

擎天的職工即便工資待遇低一些，就比如之前擎天通信的職工工資待遇，就比小霸王的職工工資待遇要低一些，但也要比外面其他企業的工資水平高三倍以上。

並且擎天通信的工資待遇也只是比小霸王低20%左右，然而最重要的是，這只是一時的，現在隨著交換機在國內的鋪開，擎天通信職工的工資待遇已經攆上了小霸王，所以方辰當時還算是能夠接受。

但光碟廠呢？

方辰是看不到有任何讓職工拿到高工資待遇的可能。

而如果一旦存在這樣強烈的落差，也就勢必會產生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光碟廠的職工會產生巨大的失落感，有能力有關係則紛紛找機會，逃出光碟廠，而未來光碟廠也會成為小霸王，乃至於整個擎天系的流放之地，誰能力不夠，誰跟領導關係不好，誰犯過錯，就會發配到光碟廠中。

到時候，光碟廠就會變成一個類似於清宮劇中冷宮，盥洗房之類的東西。

這一點更是方辰萬萬不願意看到的，雖然他會想辦法杜絕，但依照他對人性的了解，想要完全杜絕這一點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畢竟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爭鬥，擎天自然也不會例外。

只是被他壓制著，再加上擎天其實創立不久，並且一直在做大做強，大家能分到的蛋糕也一直是越來越大的，所以這種狗屁倒灶的事情才一直沒有出現。

而如果保持現在的規模，只有一億張光碟的產能，六百多名員工，那就無所謂了。

即便以後光碟不掙錢了，他把公司，又或者說他應該拿到的那一部分錢，全部貼補給員工就是了，又或者從其他業務中挪一部分錢，給這些光碟廠的員工都行。

反正就六百多人，船小好調頭，他就不相信一個偌大的擎天，將近五萬名職工，連這六百多人都解決不了。

至於說，以後VCD銷量越來越高，人們對光碟的需求越來越多，不足的那一部分產能如何來解決，那也好說。

無非就是委託給其他光碟廠而已。

要知道，前世正版光碟貴是貴在了版權收費上，而不是光碟的製作上，只要他把版權收費給卡死在一塊錢上，其他的都不影響大局，而且大概率，其他光碟廠的生產成本比他還要低一些。

畢竟他們的設備便宜，人工也便宜。

見金至江還是一臉不解的樣子，方辰將光碟產能擴大的害處，撿能講的地方，給金至江講了一些，不太好講的地方，就說是自己的推測。

金至江有些不太相信的問道：「光碟的價格真的會降的這麼快嗎？」

遊戲機雖然也降價了不少，但也沒有說像方辰所說光碟那樣，從百分之二百的毛利潤，在短短四五年內直接降到了10%，這也太誇張了吧。

現在小霸王遊戲機的售價從原來的六百多塊，降到了現在不足四百塊錢，降了幾乎40%的價格。

但是要知道成本降低的更多，遊戲機的成本從原來的三百多塊錢，降到了一百七十多塊錢，而富士通的代工價格更低，才一百六十塊錢。

如果按照這樣算起來的話，遊戲機的利潤率不降，反而還上升了不少。

並且遊戲機在國內基本上沒什麼銷量，大家都去買學習機了，但在東南亞，甚至東倭，歐美的銷量還不錯，而且價格也高，所以最近半年，遊戲機對公司利潤的貢獻，還比學習機高一些。

在得到方辰肯定的回答之後，金至江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算是理解方辰為什麼不擴大光碟生產線了，就這利潤率，說實話，他真看不上眼。

至於說方辰的推測有幾分真假，他到從不懷疑，因為方辰的推測基本上都實現了，又或者現實就是按照方辰推測的走向走的。

方辰說什麼，他就信什麼。

「而且，你知道在光碟競爭激烈的未來，我們應該做什麼嗎？」方辰突然笑著說道。

金至江想了一會，然後這才有些不太確定的說道：「光碟生產線？」

「嗯，沒錯，自然是要想辦法研發生產光碟生產線。」方辰說道。

未來光碟競爭激烈，自然意味著有很多光碟廠需要購買光碟生產線，並且因為都急於掙錢的原因，只要他能生產光碟生產線，就可以擁有強大的溢價能力。

至於說未來光碟價格走低，沒有利潤，人們不搶著買光碟生產線的時候，也好說，訂單式生產就是了。

而研發光碟生產線的費用，早就在光碟大熱的時候掙回來的。

再者說了，光碟生產線並不是什麼太難的東西，憑什麼這錢要讓外國人給掙了去。

這其實就跟美國西部淘金熱，淘金的人掙錢沒掙錢不太清楚，但是猶太人利維·斯特勞斯，也就是發明牛仔褲的人一定是掙了大錢的。

所以說口罩火的時候，不要去賣口罩，而是要想辦法賣口罩機。

大家都去蜂擁擺攤的時候，不要去擺攤，而是要去賣一些桌椅板凳，擺攤車之類的東西。

不要賣產品，而是要賣生產工具。

想到這裡，方辰有些茫然，有點鬧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想到口罩和擺攤呢？

沒過幾秒鐘，方辰搖了搖頭，無所謂了，這不重要。

好吧……

金至江承認方辰說的有道理。

聽完金至江，如何派人去香江那邊，做電影電視劇，歌曲母帶接洽的安排，以及相應的光碟生產之後，方辰就去廠區接著看看了。

雖然前幾天剛剛來過廠區，但畢竟主要是為了VCD，所以就走馬觀花簡單的看了看。

這次，趁著VCD還有半個月才發布，他要好好在廠區裡面轉一轉，看看能不能發掘一些，平日里想看但看不到的東西。

雖然，公司有段勇平幫他盯著，而且還有王五和吳茂才這條，監察室的渠道幫他看著，但有些事情，終歸還是沒有自己親自來看放心。

他看的多一些，公司的運轉就會變得更好一些，小毛病就會出現的更少一些，下面欺上瞞下的事情，也會做得收斂一些。

這大概就是為什麼，古代但凡明君，活得年齡都不長的原因，天下間的事情那麼多，他多看一分，就會好一分。

可是他又有多少心力能把這全天下的事情給管完。

反倒是那些遊手好閒，整日里轉來轉去，將國庫消耗的乾乾淨淨，甚至以至於搜刮民脂民膏的君王，活得比較長一些。

這大概就是所謂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的原因。

而就在方辰打算在香山紮根半個月，等待VCD發布的時候，距離嶺南千里之外的，江淮省，廬州市，萬燕公司。

萬燕公司董事長，姜萬錳和自己的合伙人，也是斯高柏公司的董事長，後世被譽為圖片壓縮之父的孫燕生，無比喜悅的看著自己面前的VCD。

這是萬燕公司第一台VCD樣品，從立項研發到現在，只用了不到十一個月的時間而已。

任何一件電子產品在十一個月內研發成功，做出來成品樣機，都著實是一件了不得的成就，更別說這VCD還是世界上從未有過的電子產品。

姜萬錳和孫燕生都有無數的理由為之驕傲。

「也不知道，擎天那邊研發的怎麼樣了？」姜萬錳突然打了個激靈，開口向孫燕生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