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蕭昀和蕭卓，蕭玥沒正經叫過其他人「哥哥」，以前叫容笙「哥哥」的時候，大部分是帶著揶揄和玩笑的，還有小部分是在恐懼和害怕之下，出於求生的本能而叫的。

而如今的蕭玥，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見到韁繩也會嚇得花容失色，瑟瑟發抖的孩童了。

她此時白皙的臉頰有肉眼可見的紅暈染上，雙眸下垂沒有去看卿玖，薄薄的嘴唇一張一合，聲音小的幾不可聞，但卿玖還是清清楚楚地聽到了。

他有些震驚地看著眼前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少女，與三年前最後見的模樣相比，五官隱隱地重合，卻又不大一樣。卿玖不得不承認，小姑娘在這短短的三四年裡，已經長成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

即將十五歲的蕭玥，不僅五官愈發精緻，就連身段也漸漸顯露出曼妙——那是一種介於少女和女子之間的身形，細長但不幹瘦，在成人眼裡或許還是個黃毛丫頭，但卻足以吸引少年們的視線。

她的聲音不算細軟溫柔，但不自在的時候會帶著少女獨特的鼻音，聽起來就像有人拿著一根羽毛輕輕地掃過耳邊，又癢又熱，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捏一捏耳垂。

然而卿玖忍住了，要忍住這個下意識的舉動並不容易，因此他只能怔在原地直直地看著蕭玥，無法分神做出其他反應。

同樣邁不開腳的，還有從雲浮院匆匆趕來的容笙。

容笙跑到月沉院門口的時候，正好看到蕭玥一步一個腳印走到卿玖跟前，紅著臉叫「卿玖哥哥......」的場面，當即便剎住了腳步，面上的急切與期待還未全散，驚詫與失落已經浮現，兩廂情緒在他那俊美的臉上交加，看上去有些駭人。

「世子......」後幾步才趕上的趙庭並沒有聽那一句，視線在不遠處兩人和自家主子之間流轉，最後忍不住叫了一聲，打破了這份怪異的寧靜。

蕭玥叫完就後悔了，而且卿玖還在她出聲之後沒有反應，這讓她更加窘迫，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然而就在她調整好自己心態，打算用以往沒心沒肺的打鬧來將此揭過的時候，聽到了少年的聲音，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抬頭看向了聲音的來源，然後便看到了四年多沒見的容笙。

蕭玥見到那白衣少年的時候星眸一亮，這四年裡她或多或少地從蕭雪寫給她的心中得知，自從蕭昀離開國子監后，容笙就成了國子監最受少女們歡迎的少年了。

據說他不僅功課好，騎射功夫了得，而且長得跟妖孽似的，看一眼都能魅惑人心，京都的大家閨秀們私底下將他稱為「京都第一美男子」，承襲了他父親容祈當年的名號。

蕭玥當時讀了信之後還不以為然，雖然她知道容笙從小就長得好看，但她總覺得容笙太像個姑娘了，一點兒也沒有英氣，美可能是真的，美男子就還差了點。

可此時一看，她心裡的偏見瞬間消散——容笙雖仍舊愛穿一襲白衣，但卻沒了以往胭脂氣，他高了不少，長身而立站在庭院中，叫人無法移開視線。

精心打理的長發束起，露出輪廓分明的臉龐，狹長的鳳眸深邃，一眼不錯地看著蕭玥，眉間微蹙，眼神有些複雜，渾身散發出來氣場似乎能與此時冰凍的天地間媲美。

蕭玥見狀不明所以地頓了一下，緊接著迅速垂下眼眸，但很快又重新看向容笙並往前走了一步問：

「你怎麼來月沉院了？」

容笙聞言眼眸皺縮，隨後像是自嘲一般地扯了一下嘴角，再次抬眸已經十分平靜，淡淡地對兩人說：「抱歉，打擾你們了。」視線卻仍舊放在蕭玥身上。

蕭玥茫然地看著容笙轉換極快的神情，皺著眉重複：「我們？」隨後又追問：「你是來找我的嗎？」

容笙搖了搖頭，「不是，太久沒來燕王府，迷路了。」說著便微微頷首，打算告辭。

蕭玥看著他垂眸，不知為何覺得他那隱於陰影之中的眼神似乎有些落寞，這樣的容笙讓蕭玥感到陌生，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又不知該說什麼，最後眼睜睜地看著他轉身離開。

待容笙轉角不見了身影，一旁的卿玖收回冷漠的視線，開口提醒身邊的少女：

「他是來找你的。」

蕭玥疑惑地「啊」了一聲，「那他為什麼又走了？」

卿玖聞言忍不住笑了笑，「因為我在啊。」

蕭玥更加懵了，「這兩者有關係嗎？」

卿玖神情誇張地看著蕭玥眨巴大眼睛，隨後又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啊。」語氣帶著連他都沒有察覺的溫柔——不同於他哄其他女子的裝出來的柔情，而是發自內心的似水溫柔，自顧自地往院子走去。

蕭玥聽到卿玖用這種「大人」的語氣說話，心中莫名地不爽，連忙追上他問：

「喂，我怎麼了？什麼意思啊？」

卿玖擺了擺手，嘆了口氣：「算了。」指望蕭玥現在看明白聽明白，還不如期待明天日頭從西邊升起更靠譜。

然而蕭玥並不知道卿玖心中所想，腦子一轉，以為他佔了自己便宜就想跑，於是立即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惡狠狠地警告他：

「什麼算了，我剛剛叫了你的，你可別想耍賴啊。」

神情十分兇狠，頗有「你敢食言我絕不輕饒」的意思。

卿玖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勾了勾嘴角挑眉示意：「走吧，小迷糊。」然後反客為主地抓住蕭玥的手腕，一個躍身便跳上屋頂，幾個起落已經擺脫了慢一步追上來的莫問。

與此同時，已經除了燕王府上了馬的兩人並肩往容國公府的方向走。

趙庭瞥了一眼容笙的陰沉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開口：「世子，我聽說，表少爺......」聽到這個稱呼，容笙掀開眼皮看了他一眼，趙庭果斷改口：「咳——卿少閣主，今日才抵京的。」

果不其然，容笙緊繃著的臉有些緩和，但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

趙庭見狀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乾脆閉了嘴，心裡卻在嘀咕：

世子剛剛聽到昀世子說卿少閣主早在三年前就離開藥毒谷的時候明明很開心，這會兒怎麼就無動於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