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宋詩等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們是如何來到林子深處，難道也和自己一樣，想要找個清凈的地方打獵么？

這個想法一冒頭就被蕭玥立即否定了。

她放眼看過去，這群與她年齡相仿的少女們臉色都不怎麼好看，有不少眼神閃爍，神情驚慌，明顯心生恐懼，但走到這一步也回不了頭，因此只能往同行人中湊，試圖得到一點點安全感。

也是，一群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們，平日里去得最遠的地方大約就是國子監或者成衣鋪胭脂店之類，別說荒山野嶺，連郊外都沒去過。

這會兒深入人煙罕至的獵場，除了高聳入雲的樹木，還有可能有未知的猛獸獵物。她們在家習的是琴棋書畫，連鐵劍都拿不起來，若是遇到危險，恐怕嚇得腿都軟了，連跑都跑不了。

蕭玥瞭然收回視線，放在了站在離自己不遠處，為首的少女——李玉身上。

所以這群平時跟在李玉屁股後面的大小姐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想必是李玉慫恿攛掇的。

李玉穿著一身碧綠勁裝，三步並作兩步地擋在宋詩跟前，面露震驚地開口：

「宋小姐都受傷了，玥郡主還在惋惜獵物，莫非玥郡主剛剛是氣宋小姐驚走了獵物，才下此毒手的？」

宋詩聞言一下子地提高了啜泣的聲音，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拚命地往剛剛扶著她的少女懷裡鑽去，似乎想要用行動來驗證李玉的話。

於是原本還在擔心茂密的樹林里會蹦出惡狼野狗之類的少女們聞言紛紛統一了戰線，同仇敵愾地瞪著蕭玥，面露憤色。

蕭玥看著原本只想明哲保身的少女們被李玉一兩句話就統一起來對外，不由挑了挑眉，沒想到李玉的教唆鼓動他人還真有一套。

可惜她並不覺得被一群隨時都可能被嚇得腳軟的少女們看一下會怎樣，她好整以暇地看著李玉眼裡閃過的得意，又瞥了一眼只是破了皮但這會兒卻站不起來的宋詩，不由嗤笑：

「下毒手？你有證據么？」

李玉聞言一怔，臉色一僵就想開口反駁。

但蕭玥並不給她這個機會：「而且，如果本郡主要下毒手，宋小姐這會還有力氣哭？」

蕭玥這話說得十分囂張，可眾人在憤懣的同時，卻發現找不到可以瓦解這句話的有力說辭。畢竟稍早時，也有些眼力好的，親眼看到蕭玥的箭比容笙更早一步射中了奔跑中的兔子的後腿。

而一開始因為宋詩受到襲擊而受到驚嚇，而後又因為蔥鬱的深林而心生恐懼，好不容易將注意力從不知是否存在的猛獸轉移到蕭玥身上，有了發/泄的對象，理智也漸漸恢復了些，於是此時聽到蕭玥的話，也漸漸緩過神來，覺得蕭玥所言不無道理。

李玉自然也感受到那些膽子只有芝麻那麼小的夥伴開始動搖的情緒，她眸子一轉，咬牙提高聲音指著離宋詩頭部不遠處的箭道：

「可大家都看到了，這支箭只差一點，就射中了宋小姐了。」

於是此時猶如處於牆頭上的草兒一樣的少女們順著李玉的手指看去，立馬就被說服。

蕭玥看到宋詩驚慌的眼神錯開了她的視線，心想這箭雖然不是她射的，但莫問的箭法並不比她差，不存在「差一點」的情況。

唯一的解釋就是，宋詩鬼鬼祟祟地靠近驚動了莫問，莫問眼疾手快放箭的時候，察覺到那是個少女而不是所謂猛獸，更不是對她們有威脅的人，因此做出了措施——在箭完全射出的時候，迅速改變了箭的方向。

因此只要宋詩坐在馬上不動，那箭不僅不會傷她分毫，她更不會從馬背上跌落下來，還蹭破了膝蓋。

宋詩被蕭玥平靜的眼神看得心虛，連忙又往另一個少女的懷裡躲了躲，一副受到恐嚇的模樣。

蕭玥勾了勾嘴角：「不是沒射中么。」

如果說蕭玥上一句話為自己洗脫了嫌疑，成功在那群少女中獲得了一絲好感，那麼這句話就是將她剛剛得到的好感盡數抹去，而是在拉仇恨了。

少女們稚嫩的臉龐很快就覆/上一層薄怒，瞪圓了眼睛目不斜視地看著蕭玥。

而蕭玥卻渾然不在意，因為她並不認為自己需要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來得到誰的好感。

蕭玥正想開口在說些什麼，忽然耳朵一動，猛地偏投看向莫問，而莫問也在同一時間與蕭玥對視。

她從莫問驚訝的眼神中知道，她並沒有出現幻聽。

那道「悉悉索索」的聲音又出現了！

聲響比剛剛大了許多，這說明那人或者那東西已經離她們更近了！

而還在替宋詩打抱不平的少女們對蕭玥臉色突變毫無察覺，李玉聽到蕭玥破罐子破摔般的回復更是沾沾自喜，但面上還維持著憤憤不平，正想趁熱打鐵，揪住蕭玥不放：

「玥郡主......」

蕭玥冷冷低喝：「閉嘴！」

冷不防被喝止，李玉怔愣在原地，發現蕭玥臉色十分難看，星眸凜冽而冰冷，她看得不由下意識地閉嘴噤聲。

其餘少女們也幾乎是出於本能地也摒住了呼吸，就連一直哭哭啼啼的宋詩也忘了演下去，呆在了原地。

片刻寂靜之後，李玉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然服從了蕭玥的命令，小臉一時清白交加，脖頸通紅，氣極了竟想不起自己剛剛想說什麼。

蕭玥此時沒有功夫去在意李玉的內心感受，她再次將馬投迅速調了頭，重新與莫問背對背地警惕著四周。

也就在這時，那道拖著地面的聲音再一次突然消失。

與此同時，一陣涼風吹來，繞上呆楞住的眾人的脖頸，涼意便透過肌膚進入脊背，刺骨的寒冷使人瑟瑟發抖。

大概是這陣風吹得太邪乎，又或者是嬌嫩的少女們後知後覺意識到恐懼，這會兒沒人出聲，連氣都不敢大出。

蕭玥依舊放緩呼吸地觀察著眼前的一草一木，風停了，被雲遮住的日頭重新透過交錯樹枝撒下，給林子深處的少女們帶來一絲暖意的同時，消失的聲音，再次響起。

很近！

蕭玥左耳動了動，隨即左邊灌木叢動了動，她沒有絲毫猶豫地抽出羽箭架在弓上，夾著馬腹使之側了側身，箭頭便對準了灌木叢。

所有人見狀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即便腦子一片空白也不敢再胡鬧，而是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出一點聲音就會找來什麼怪物。

莫問也在同一時間迅速地與蕭玥一起，將鋒利的箭頭對著發出聲響的方向。

聲音還在悉悉索索地靠近，灌木叢的草也因此而劇烈抖動，小月幾乎可以確定，發出聲音的，不是人，而是某種活物。

就在這時，灌木叢突然恢復了平靜，那些腿軟的少女們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又驚恐又不得不盯著剛剛晃動的灌木叢，唯恐眨一下眼睛，那藏在草叢後面的東西就會竄到眼前。

蕭玥深吸了一口氣，給莫問使了一個眼色，然後將箭頭瞄準了最後發出動靜的草叢。

四周如死寂一般，蕭玥心無旁騖地盯著箭頭所指之處，在呼氣的同時鬆開了拉開羽箭的手。

「倏——」地一聲，離弦之箭劃破空氣，扎入了灌木叢。

下一刻，灌木叢猛烈動彈起來，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一聲急促而尖銳的叫聲響起：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