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來了？」

蕭衍皺了皺眉，沈浩天去世時，蔣睿曾來信軍務繁忙，無法親自前來弔唁，託人代他表達了對沈浩天逝世的哀悼。

可沈浩天後事剛結束他便親自跑到沈宅府外這事一旦傳出去，難免會落人口舌，懷疑他對沈家是否有什麼不滿。

世人可能不知道其中的緣由，但行伍中人卻是心照不宣的。

這十年來，軍中兵器火藥，除了少量來自朝廷的兵工廠，大部分是由一個民間兵工廠提供的。

雖說自蕭文帝就明令禁止民間私設兵工廠，違令者誅九族。但歷朝歷代，即便朝廷法令多嚴苛，也總有亡命之徒刀尖上舔血，由此可見兵工廠不僅是牟取暴利的手段，更是朝廷忌憚的存在。

即便極少數能在朝廷嚴打下生存，也是見不得人上不了檯面的。

但這個卻不一樣，傳聞當年的祁王殿下也就是當今聖上，當年之所以能逼退攻至京都郊外東瀛軍，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這個民間兵工廠提供了大量的武器和後援支持，才能保住京都，保住大蕭王朝。

說得誇張點，蕭懿之所以能有今天，這個民間兵工廠功不可沒，倘若蕭懿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便反咬一口，將它一窩端了，恐難服天下眾人。

然蕭懿若鬆口允許民間私立兵工廠，那也就意味著只要有利可圖，他們能為任何包藏禍心的人提供利器，甚至針對朝廷，這豈不是給自己挖坑？

因此在那之後，朝廷既未對這個民間兵工廠封功獎賞，亦未對其打壓充公，而是默認了它的存在，而且還時常向其購買武器。

有些膽大之徒意欲模仿，然卻落個謀逆罪名，滿門抄斬，而這近十年來，大蕭民間被朝廷默許可以運營的兵工廠，就只有那一家！

因此有人說這也許是蕭懿還是皇子時的野心之作，也有人說這家兵工廠的東家極有可能就是江南首富的沈家......

總之眾說紛壇，普通老百姓不知機密之事，軍中將領士兵聽了個大概，便開始表達自己的看法，大部分偏向於後者。

畢竟民間製造兵器不僅要有技術，更重要的是要有錢，加上沈家與燕王妃的關係，所以朝廷看在燕親王的面上，才沒有動它分毫。

由此想來，將士們便更加覺得，這家民間兵工廠——慕容瑾蕭衍等知情人口中的洛神處，一定是沈家如今唯一的產業！

這也是沈浩天去世有那麼多朝中之人主動前來祭拜的原因之一，而與這些人相反，用軍務推脫說來不了的蔣睿的態度，就很值得深究了。

蔣家世代皆是武將，對皇帝忠心耿耿，豈能容忍有民間勢力挑戰軍隊權威？自然是看處在峰尖浪口上的沈家不順眼了！

當然這些都是外人的臆測，並沒有依據支撐。

蕭衍等人更加不會往這方面去向，只是蔣睿從來不屑撒謊玩心機那一套，他說忙便是真的忙，可是此時他不應是在大本營么？

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沈宅府外？

思及此，蕭衍便聯想到今日江南一帶發生的事情，蕭雪高燒不退，張凝又突發惡疾......

看似完全風牛馬不相及的事情，卻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發生的，實在是很難讓人不起疑心。慕容瑾看蕭衍神情嚴肅，便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

「見面便知。」

蕭衍點了點頭，對一旁三個小輩說：

「你們先去馬車上等候！」

這就是鐵了心要將蕭玥帶回京都了！

蕭玥靈機一閃，拉著蕭衍的手說：

「爹爹，我想跟你一起去，許久沒見到蔣沅，我想問問驃騎大將軍他過得可好。」

蔣沅是蔣睿之子，與蕭玥年齡相仿，性情簡直與蔣睿一模一樣，木訥而憨厚。

雖說兩人都曾在國子監上過學，但蕭玥上了沒幾天就不去了，都不知道有沒有與蔣沅說超過十句話？

容笙一時震驚了，虧蕭玥也能將這種話說出口！

慕容瑾則是忍不住搖了搖頭，看來她這幾年跟著殷三原，還真是長能耐了！

她看著蕭衍愣了一下，想必也是沒料到自己女兒竟然會用這種沒有人會信的借口，沒能反應過來，場面陷入了寂靜。

慕容瑾只好開口打破僵局：

「既然如此便一起去見見吧，別在這耽擱時間了。」

蕭衍同意，便帶著幾人一同出了沈宅。

蔣睿此時並沒有穿盔甲，一身青色勁裝十分低調，聽到動靜看向大門，「王爺！」

蕭衍徑直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

「我們閑話少敘，直說吧！」

蔣睿一愣，蕭衍等人已經上了馬車——總不能站在這裡說話，越是也跟著上了馬車。

他看了一眼跟上來的蕭玥等人，猶豫了一下便開口：

「末將昨夜接到了陳大人的來信，關於番邦人客死大蕭一事，我便聯想到近日來有下屬說，沿海一帶的養殖場皆有成群畜牲無故死亡，有些蹊蹺，本想派人來詢問一二。」

說到這，蔣睿看了看對面的蕭衍，見他神色肅然，便猜到蕭衍應該已經知道此事，於是接著說：

「可昨夜忽然收到了皇後娘娘的來信，要我派些人護送燕親王與燕王妃回京，我有些擔心，便一大早趕過來了。」

蕭衍聞言並沒有立即開口，只是眉心的褶皺深得猶如刀刻一般。

慕容瑾想了想開口：

「皇後娘娘沒有與大將軍說我與王爺為何回京？」

慕容瑾這句反問，讓蔣睿心中一驚，他搖了搖頭，「沒有，但我想大概是有要事，否則也不會這麼急著召二位回京。」

蔣蕙沒有與蔣睿明說，大概是怕他擔心又無法回京，干著急吧？

既然蔣蕙不想說，蕭衍也不打算多嘴的，但是一想到此事的蹊蹺，他還是告訴了蔣睿：

「嗯，蕭雪連續幾日高燒不退，如今昏迷不醒，皇后想讓阿瑾儘快回京看看。」

蔣睿震驚：「什麼？」

蕭衍聞言放鬆了語氣：

「你先別著急，有阿瑾在不會有事的！」

蔣睿此時尚且未從驚訝中反應過來，但那顆轉得不怎麼快的腦袋此時也察覺到了一絲怪異，怔怔地看著蕭衍。

蕭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你來了也好，我正好有些事想要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