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抄完佛經，蕭衍又被皇帝召見。

慕容瑾目送他出門，看著剛剛自己多抄的一份佛經，想了想便讓小凌和小七準備一番，她想要把這份佛經供在佛殿。

走到佛殿時，正好遇到誦經祈雨的清遠大師以及十七位高僧從祭台上下來，想必是今日的誦經結束了。

清遠大師也見到了慕容瑾，走到慕容瑾跟前時，雙手合十對她行了個佛禮，慕容瑾也對著他回了個禮。

其他十七位高僧路過時也會停下來對慕容瑾行禮，慕容瑾一一回禮。

慕容瑾在原地目送其他十七位高僧紛紛散去，然而清遠大師卻沒有離開的意思，而是朝著慕容瑾微微頷首開口：

「阿彌陀佛，沒想到燕王妃如此誠心。」

清遠大師的視線落在慕容瑾身後的小凌手上的佛經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慕容瑾瞭然也笑了笑，「閑來無聊，抄多了一份，放在院子里也是浪費。」

身後捧著佛經的小凌身子一僵，這佛經王妃抄了大半個時辰，怎麼說得好像是隨便寫一寫的？

而且，這是要供到佛前的佛經，王妃此時說這話，是不是有些不妥？

然而清遠大師似乎沒有因為慕容瑾的冒犯而生氣，而是笑容依舊，一雙眼睛清亮如水，「有心則靈。」

慕容瑾不痛不癢地回了句「但願」，似乎對清遠大師這四個字有些不滿。

隨後看著那祭台，像是想到了什麼，偏頭勾了勾嘴角：

「倒是清遠大師和十七位高僧，在烈日下誦經祈雨，單單是這份心，就足以感動天地了。」

清遠大師聞言笑容一滯，隨後又恢復了那淡然如水的笑容，念了句佛號道：

「燕王妃還是聰慧過人！」

慕容瑾狀似恍然大悟，笑著說：

「差點忘了，大師告誡過本王妃，慧極必傷。」

但她那好看的桃花眸里卻沒有半絲頓悟，而是帶著一絲凜冽，冷冷看著清遠大師。

那是慕容瑾第一次來安昭寺的時候，清遠大師對她勸誡的話，當時清遠大師似乎看穿了她不屬於這個時代，說一些模稜兩可的話，讓慕容瑾對這個所謂的高僧有所顧忌。

清遠大師神色依舊，眼中帶笑地對慕容瑾說：

「幾月不見，王妃雖依舊聰慧，不過，身上也有多幾分人氣，這倒讓貧僧驚詫。」

慕容瑾一怔，他果然知道些什麼！莫非他能看到魂魄？知道原本的慕容瑾已經死了，如今站在她跟前的，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慕容瑾」？

思及此，慕容瑾不由多看了清遠大師兩眼，可他依舊是掛著淡淡的笑容，一副看破紅塵的模樣。

慕容瑾不由在心裡冷笑一聲，「人氣？大師也愛說笑？大師可真是洞察一切！」

她注意到，清遠大師說的是「人氣」不是「生氣」，難道清遠大師之前看到她時，只有軀殼和魂魄？

神神叨叨的，他果真只是一個和尚嗎？

不，他不只是個和尚，不過是個道行高一些的和尚罷了。

清遠大師聽著慕容瑾那沒有半絲令人不愉快的語氣的話，卻能感受到她內心的不屑。

畢竟她說佛經是隨手一抄，是真的因為這兩日抄佛經抄得多，速度快了些，於是便多抄了一份，絕不是因為有事要祈求佛祖。

清遠大師念了句佛號，「阿彌陀佛，幸得佛祖惠澤，能窺得一絲天機而已。」

天機？

什麼是天機？

某種預言之類的么？

慕容瑾忽然想起，她來到這個時代的時候，曾聽過世人提起眼前這位高僧說過一句話「慕容之女，乃鳳凰之相」。

這也是天機嗎？

可如今，慕容家的女兒，慕容瑤已經死了，慕容欣下嫁給一個小廝，何來鳳凰一說？

慕容瑾嘴角勾出一絲笑容，剛想說出嘲諷的話，卻想到自己也算是慕容家的人了，那鳳凰，莫非說的是自己？

她不由皺了皺眉，從她有這句話的記憶起，眾人便想都不想地認為這「鳳凰」就是慕容瑤。

連她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至始至終都沒有想過，那個「慕容之女」，並沒有明指具體是誰，也就是說，也有可能是自己。

若是如此，那日後，登上皇位的，回視蕭衍？

慕容瑾秀眉微蹙，回過神來見清遠大師還在看著她，彎了彎嘴角掩飾自己剛剛的詫異，若無其事地開口：

「哦，那大師想必也早就知道，無論是否祭天祈雨，再過兩日，必定會下雨了。」

慕容瑾在來安昭寺之前也觀過天象，根據她學過的知識，推測一下，欽天監選的這七日里，第五日便會下雨。

這個和尚既然自稱能窺探天機，想必也知道這一點，可為何不說呢？

清遠大師沒想到慕容瑾竟然還能算到何日下雨，倒是有些詫異，但也只是念了句佛號，並沒有回答慕容瑾的問題。

慕容瑾似乎早就料到清遠大師會裝傻，也不在意，而是又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不知大師可還知道，熒惑星。」

清遠大師神情一滯，慕容瑾會觀測氣象雖然令人驚訝，但若是有人有心留意天氣變化時雲朵的不同，由此推測晴雨天倒也不奇怪。

他沒想到的是，慕容瑾竟然還會觀天象，還知道熒惑星。

跟在他身邊的小沙彌從未見過清遠大師震驚的神情，他愣了一下，這熒惑星是什麼東西，師父為何如此驚訝？

但清遠大師到底是世外高人，神情很塊便恢復如初，連忙念了句佛號，「燕王妃見多識廣，貧僧自愧不如。」

慕容瑾就知道他必定會裝傻到底，不予理會冷哼一聲繼續道：

「大師修行高深，必定也發現熒惑星近日的異象。雖然這是自然現象，不過，欽天監的大人們似乎總是喜歡小題大做，大師看穿卻不說穿的這份胸襟，本王妃佩服！」

清遠大師明明知道再過兩日便會下雨，卻不告訴皇帝也不告訴任何人，還配合這誦經祈福。

是為了順承天意，還是想要趁機攬功德，慕容瑾就不可而知了。

慕容瑾說這話時語氣並不怎麼友好，但是清遠大師卻只是笑了笑，一副坦然的模樣開口：

「燕王妃言重了！貧僧雖偶能窺得天機，但也得遵循『天機不可泄露』這一原則。」

慕容瑾見不得他一副賣關子的模樣，正欲開口，卻聽到旁邊有腳步聲，隨即便有男聲傳來：

「不知在下可有打擾大師和燕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