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

華麗馬車的轆轤轉動著，輪子在薄薄的積雪上碾過，發出細微的聲響。

安靜的馬車內，傳來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

「五皇弟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

打斷了慕容瑾的思緒，慕容瑾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上了馬車之後，就一直在想蕭懿的話，以至於走神了。

慕容瑾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被蕭衍的大手包裹著，手心手背都十分暖和。

目光一滯，笑著搖了搖頭。

她到此刻也還沒能消化蕭懿的話以及對自己的心思，不過，蕭懿最後的神情讓她鬆了一口氣。

她自己到現在都還沒能消化蕭懿的話以及對自己的心思，說出來也只是讓蕭衍更煩惱而已。

蕭衍見狀挑了挑眉看著慕容瑾，這是不肯說了？

但他也沒有再追問下去，而是微微收緊了手指，緊握著慕容瑾的手。

既然她不想說，那就不說了。

慕容瑾當然知道蕭衍沒有被自己矇混過去，但是她不想說，至少不想現在說。

她看出來，蕭懿今晚之所以會對自己說的那番話，一方面是因為酒意，一方面是因為賜婚。

他本不是衝動之人，大概是壓力太大，所以一時才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恐怕連蕭懿自己也沒想到，他今晚會突然對她坦白。

明天酒醒之後，大概會後悔吧。

就像他說的一樣，他對慕容瑾說的那番話，確實不合適。

蕭衍是他的三皇兄，而慕容瑾是他的三皇嫂，他怎麼能喜歡上嫂子呢？

所以這大概是蕭懿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說出喜歡慕容瑾的話。

慕容瑾也相信，今晚之後，蕭懿已經知道了蔣蕙對他的心思，也即將成婚，就必定會做一個負責任的丈夫。

慕容瑾原本不想對蕭衍隱瞞，但是他們兄弟倆感情深厚，她不想他們因為自己而有所隔閡。

即使說出來也許無傷大礙，但這個時候，她不想有任何因素導致他們兄弟之間產生裂縫。

想到這，慕容瑾就想起最近一段時間皇帝的各種動作還有蕭衍身上還未解的血蠱，不由地用力回握了他的手。

蕭衍偏頭與她對視，能看到她眼裡的光亮與柔情，嘴角勾了勾，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頭。

隨即把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肩膀，然後手繞到後面攬住了她單薄的肩膀。

慕容瑾在蕭衍的頸窩蹭了蹭，看著偶爾被北風撩起來的車簾，看到了無盡的黑夜中，尋常百姓家點起的燈火，溫暖而美好。

二月初二，蕭懿與蔣蕙的婚事順利舉行。

皇帝的身子也日漸好了起來，以蕭懿新婚，讓新人有時間培養感情之由，重新掌管朝政。

皇帝身子好轉，歸功於慕容珉。

自從在除夕宮宴上，慕容珉被父親慕容盛帶到皇帝跟前，小露身手之後，就備受皇帝恩寵。

不僅把調養龍體的重任全部交給慕容珉，還曾有意要破格提拔他為一品御醫，但聽說被慕容珉婉拒了。

傳言一出，朝野上下都沸騰了。

慕容珉竟然敢違抗聖命？

這次不過是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走了他那父親給他鋪好了路，就狂妄到如此地步了嗎？

但是皇帝並沒有發怒，而是一如既往地讓他以平民的身份進出皇宮。

而慕容珉也沒有因此而驕傲自負，反而愈發謙虛，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於是那些原本準備看好戲的人，見慕容珉像一團棉花一樣，無論好壞都心平氣和，實在無趣，於是便把精力放在了慕容盛身上。

慕容盛以為自己把有能力的兒子放在眾人視線里，更是入了皇帝青眼，慕容家就會繼續走上坡路，萬萬沒想到，他這是把自己推向火坑。

首先，是如潮水一般湧來的非難。

慕容盛是公認的大蕭第二神醫，可就在一年前，他的嫡女慕容瑾醫治了他束手無策的平陽長公主的蘭花過敏症。

而後慕容瑾替他去雲城對抗瘟疫，救治了無數飽受瘟疫折磨的雲城百姓，得到了「大蕭女神醫」的封號。

當時便有不少人說，慕容瑾的醫術已經大大超過了慕容盛的醫術，大蕭第二神醫的位置早就該拱手相讓了。

但因為慕容瑾是女子，而且兩人的醫術也沒有真正的對比過，這件事就不了了之。

後來慕容盛被皇帝封為一品御醫，眾人還以為他要走向巔峰了。

誰知他剛受封的第二天，就傳出了姨娘欺騙懷孕的醜聞，皇帝龍顏大怒，把他打回了原形。

從那以後，慕容家又成為了京都百姓的茶餘飯後的談資。

慕容盛哪裡甘心？

但他也意識到自己年齡漸大，要繼續發揚慕容家已經力不從心了。

所以他便想借著除夕宮宴，讓慕容珉在眾人跟前，特別是皇帝跟前露臉。

沒想到皇帝突然暈倒，他急中生智，便讓慕容珉替皇帝診脈，開藥，調養。

而慕容珉也不負所望，皇帝的龍體日漸好轉。

只是慕容盛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能讓皇帝的病情日漸好轉，可他一個從醫二十多年的，所謂的「大蕭第二神醫」，卻久治不見好轉，這不是打臉嗎？

於是在慕容盛沉浸在慕容珉入了皇帝青眼的同時，也遭受到了京都百姓乃至同僚的質疑。

原本慕容盛認為，只要慕容珉能夠接替自己的位置，那些罵名他咬咬牙就忍了。

可沒想到，慕容珉竟然拒絕了皇帝要破格提拔他為一品御醫！

慕容盛聽到之後，把慕容珉叫到書房，正想大罵他一頓，讓他去跟皇帝認個錯，然後接受皇帝的提拔。

可話還沒說出口，慕容珉一句「我想為柳姨娘守孝三年」把他堵得無話可說。

慕容盛神情怪異地看了慕容珉一眼，揮了揮手讓他退下。

在他們父子之間，這件事就算是解決了。

然而眾人對慕容盛的醫術的質疑卻沒有就此停下，慕容盛每天都能感受到眾人略帶鄙夷的眼光和冷嘲熱諷。

慕容盛敢怒不敢言，心想只要他咬牙忍了，事情總會過去的。

沒想到就在二月初十，宮裡傳出了一個消息，慕容盛之前給皇帝開的葯，並不是調養身子的葯，而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補藥，對病情毫無益處！

此消息一出，矛頭全部指向了慕容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