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活了這麼久，從未像此時一樣生氣，所以慕容瑾在找出憤怒的源頭。她不是氣蕭衍隱瞞了身份，因為換做是她，她也不願意盯著個皇子的身份到處晃悠。

那是為了什麼？是因為蕭衍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卻不說？沒錯，他明明知道了自己是女子，是慕容瑾，卻不挑明！是這樣嗎？還似乎不全是。

慕容瑾有些煩躁地下了馬車，進了慕容府，紅袖迎了上來。一上來就說著話，慕容瑾此時也沒全聽進去，只聽到了「祁王」，便知道紅袖大概是在說蕭懿來過。

慕容瑾一邊沿著迴廊走，一邊還在琢磨著讓自己憤怒的原因，走到一半猛地停下了腳步。

沒錯！在生日那天晚上，蕭衍還把喜帖拿出來了！他是篤定了自己不會打開嗎？還是說他也不確定沈瑾就是慕容瑾，所以想要試探自己？

「王妃？」小凌見慕容瑾突然停下了腳步，疑惑地喚了一句。

慕容瑾便重新邁開了腳步往前走，越走越生氣。

混蛋！還沒確定就吻自己！萬一自己真的是個男人呢？

哦，他也不在乎了是嗎？反正之前在夜笙坊也親過了！那個時候他應該還不知道自己慕容瑾，是個女子。

還是說，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女子？畢竟，他不近女色，而且每次吻自己的時候，自己都是沈瑾。

慕容瑾此時腦海里全都是自己認識王子衍以來的畫面，在瑞和樓的，在夜笙坊的，在江南的......

不對！

慕容瑾又猛地停下了腳步，生日那天，蕭衍送了生日禮物了，是嫁衣。

蕭衍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是女子，是慕容瑾，是，他即將要娶過門的王妃。

小凌見慕容瑾心不在焉的模樣，便再次問了慕容瑾：「王妃，怎麼了嗎？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慕容瑾這才回過神來，看了看周圍的情形，發現自己站在燕王府的花園迴廊中。

不知為何，在得知王子衍就是蕭衍時，她在憤怒之餘，覺得鬆了一口氣，是因為她成為燕王妃后所遇到的一切事情，有出氣對象了嗎？

慕容瑾看著偌大的花園，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眼角掃到涼亭里有一個女子，身穿白色襦裙，拿著毛筆，神情真摯地站在石桌旁。

慕容瑾開口問：「那是什麼人？」

紅袖立刻回答：「王妃，那是盧嫣姑娘。」

慕容瑾突然就想起蕭衍那些鶯鶯燕燕，冷哼一聲問：「哦？誰送的？」

紅袖大概沒想到慕容瑾會這麼直接，但還是回答了：

「呃，王爺十五歲出宮住在燕王府，平陽長公主怕燕王府里沒有貼心的丫鬟，就讓她身邊的盧嫣姑娘好好伺候王爺了。」

平陽長公主？慕容瑾雖然有些意外平陽長公主也會送女人給蕭衍，不過這個盧嫣似乎與其他鶯鶯燕燕不一樣。

慕容瑾想起那日鶯鶯燕燕都到了，卻沒見到盧嫣，嘴角扯了扯道：「架子挺大的。」

紅袖笑笑道：「盧嫣姑娘性子比較冷，王爺也不喜下人近身伺候，所以盧嫣姑娘就沒怎麼進過主院。」

不喜下人近身伺候？你怎麼不直接說王爺不近女色呢？不近女色還有這麼多人給蕭衍送女人，要是近女色了那燕王府的後院還不得比皇帝的三宮六院還大？

慕容瑾聽著紅袖這略帶得意的語氣，冷笑一聲問：「那你又是誰送的？」

紅袖被慕容瑾問得噎住了，憋紅了一張臉，好一會兒才說：「紅袖自小伺候王爺，是跟著王爺出宮的！」

慕容瑾漫不經心地應了聲「哦。」，然後抬腳向涼亭走去。

紅袖添香？蕭衍你還挺會享受的！

慕容瑾走近涼亭，盧嫣便見到慕容瑾了，放下毛筆對慕容瑾行禮：

「見過王妃！」

慕容瑾揮手讓她起身，然後看著石桌上的宣紙。是涼亭對面的水榭，此時春意正濃，湖水正綠，還能看到滿池的荷葉。盧嫣畫的是水墨畫，不大形象，但是很生動。

慕容瑾沒想到，鶯鶯燕燕里，還有盧嫣這種風格的，倒是有些驚訝：「這是你畫的？」

盧嫣長得不算漂亮，比較像是南方的女子，溫婉柔順，小家碧玉類型。只是面上沒有什麼笑容，淡淡地對慕容瑾說：

「隨手畫的，王妃見笑了！」

慕容瑾在石桌旁坐了下來問盧嫣：「進府多久了？」

盧嫣並沒有坐下，而是站在一旁回答：「六年。」

慕容瑾喝了一口茶，看著低著頭的盧嫣問：「想家嗎？」

盧嫣臉色變了變，緊接著回道：「奴婢記事起就在容國公府，沒有家。」

慕容瑾聽到盧嫣自稱「奴婢」二字，笑著放下茶杯，問：「那你想回容國公府嗎？」

盧嫣臉色變得蒼白，咬著嘴唇說：「王妃，奴婢不過是一個下人，求的不過是一生平安。主子讓奴婢往東，奴婢絕不敢往西。」

慕容瑾輕笑一聲，重複道：「一生平安？」

盧嫣聽到慕容瑾的笑聲，緊張地捏住了手說：「奴婢見識淺薄。」

慕容瑾視線放在盧嫣那幅畫上，笑著說：「你這畫工，並不淺薄，不是有人指點過，就是你刻意去學的。」

此時盧嫣的臉色霎時間就變成了一張白紙了，她驚愕地看這慕容瑾，而慕容瑾依舊眼含笑意地看著她，繼續說道：

「容國公府里，也就只有容世子，會畫這種畫了。」

盧嫣覺得捏著自己指節，覺得手一直在發抖，張了張口，好一會兒才艱難地發出聲音：

「王妃不需要胡亂猜測，奴婢從未想過要與人爭些什麼，倘若王妃不放心，奴婢可以立刻去菩提庵出家！」

慕容瑾聽出了盧嫣聲音中的顫抖，今天自己確實有些衝動了，還不都是因為蕭衍！

慕容瑾輕嘆一口氣起身，伸手拍了拍盧嫣的肩膀說：

「不必緊張，本王妃就是隨口問問。」

隨即慕容瑾便帶著小凌和紅袖轉身，在離開涼亭的時候，慕容瑾的聲音傳來：

「倘若你想回容國公府，本王妃可以讓你名正言順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