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園園子里有一汪人工湖，湖水清澈見底，能見到湖裡的錦鯉自在的游來游去。人工湖旁邊有幾棵垂柳，長勢喜人，鬱鬱蔥蔥的，有幾縷還飄落在湖面上。

而在垂柳旁邊，有一張石桌，石桌旁坐的是沈啟文和他妻女。沈啟文在沈溪說出她喜歡的人是王子衍之後，沈啟文一時沒反應過來，只是在腦海里搜尋「王子衍」這三個字。

良久，沈啟文才反應過來，剛剛沈溪的話里，還有「哥哥的朋友」這五個字！於是沈啟文立刻把王子衍和他那不學無術的兒子聯繫到一起，一下子炸毛了：

「你是瘋了不成？」

沈啟文原本想要一吼而出，但是看著眼前是嬌妻愛女，不是沈洛那個混小子，硬生生地把那一聲吼給壓了下去，說出來的語氣也就變成了嚴厲而憤怒了。

「父親？」沈溪剛剛還沉浸在被沈啟文捧在手心的感覺，這會便聽到了暴風雨前的沈啟文這句話，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張氏很有眼力見地一把撫上沈啟文因為憤怒而起伏波動大的胸膛，柔聲說道：「老爺，您嚇著溪兒了！」

「剛剛不是您讓我說的嗎？」沈溪再怎麼遲鈍，也回味過來剛剛沈啟文那句話了，頓時紅了眼眶，眼眸都蒙上了一層水汽了。

張氏見狀立刻顧不上沈啟文，改安慰沈溪了：

「溪兒，你別哭，你父親就是一時沒反應過來，你冷靜些！」

沈啟文也被張氏這一兩句話給說回了神，看著自家寶貝女兒此時滿臉委屈的模樣，不禁覺得頭疼起來，真不知道沈浩天以前是怎麼養兩個女兒的？

沈啟文在心中嘆了口氣，都是兒女是來討債的，他算是認識到了，於是便壓了壓心中的火氣，耐著性子跟沈溪說道：

「那王公子才在沈宅住了一兩天，你才見了他多少回？就看上他了？」

大概是沈啟文軟下來的語氣讓沈溪看到了一絲希望，於是沈溪也停止了哭泣，但是一雙杏眼依舊蓄滿了淚水，委屈巴巴地看著沈啟文。

沈啟文以為沈溪這是鬧彆扭了，剛想讓她回去好好想想，沈溪便開口了：

「我是才見了他一回，可是我就是喜歡他！當初二姨丈不也是對二姨母意見鍾情嗎？最後還成親了，難道父親你非得讓我走二姨母的老路.....」

沈溪這話還沒說完，就換來了沈啟文更暴怒的一聲吼：「閉嘴！」

張氏見形勢不對，立刻抓著沈啟文的手，好聲好氣地勸著，然後又瞪了沈溪一眼，說：

「老爺！這小姑娘家的沒有定性，想一出是一出，溪兒，還不趕緊跟你父親認錯！」

沈溪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寵愛了自己十四年的男人，竟然舉起了右手，若不是張氏攔著，那一掌此時是不是已經打在自己臉上了？就為了死去的沈婉清和十幾年都沒聯繫過的慕容瑾？

沈溪覺得此時自己胸口撞得厲害，全身的血像倒流一樣，垂在身側的手不停發抖。

腦海里有個聲音一直在叫囂著：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在家裡二姨母就是個禁忌，每次提到她就要緘默不言？以前她不在就算了，自從慕容瑾來了之後，她就能光明正大地住進清園，祖母整天念叨著她，祖父還給她開了藥材鋪，為什麼？」

沈溪一股腦地沖著沈啟文吼了出來，胸口強烈的起伏說明了她此時的情緒。她吼完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來的勇氣，怎麼吼出來的。

大概是這幾天，沈老夫人對慕容瑾總是一副慈祥疼愛的表情，沈啟文也總是用欣慰的眼光看著慕容瑾，就連之前躲著不見慕容瑾的沈浩天，也鬆了口，還在暗地裡幫她打點人脈關係......

更讓她接受不了的是她的親哥哥，竟然對慕容瑾言聽計從，好像他跟慕容紀念才是親姐弟，而她是表妹一樣！這所有的一切，都讓她這個從小被捧在手心的沈大小姐受不了！

張氏也沒料想到沈溪會說出這樣的話，因為沈宅上下幾百號人都知道，包括自己，包括沈洛和沈溪。無論在明面上還是暗地裡，如果想在沈宅待久，就不要八卦有關於沈婉清的事情。

這雖然讓人不怎麼好受，特別是對張氏和以及一對兒女這三個從未和沈婉清生活過的人來說！但是這已經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這些年也沒有人刻意冒犯，偶爾說漏了嘴，也會及時地閉上。

張氏確實也對那個沈家人想要隱瞞的曾經的沈家二小姐有過疑惑，嫉妒，怨恨......但是張氏是個聰明人，知道不去觸碰底線，也會教一對兒女不去觸碰底線。

可是就在剛剛，沈溪卻越過了這條底線！張氏此時不管不顧地捂著沈溪的最，手還有點顫抖：「溪兒......」

沈啟文則是瞪著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沖著血絲，死死地盯著沈溪。預想的巴掌或者怒吼都沒有發生，只是這樣，雙方對峙了好一會兒。

一旁伺候著的下人們早就嚇得跪倒一片，把頭埋進了胸口，一副眼瞎耳聾的模樣，唯恐主子遷怒於自己。

良久，沈啟文紅著的眼才慢慢地閉上，張氏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看到了沈啟文攥著拳頭的手微微顫抖著，然後便聽見他用陰沉的聲音說：

「來人，送小姐回溪園，沒有我的吩咐，不準踏出溪園一步！」

沈溪也早就從一腔熱血的狀態中恢復過來了，想到自己剛剛做的蠢事，一張瓜子臉一下子變得煞白，如果不是張氏拉著她，她就快腿軟站不穩了。

然而這時聽到沈啟文的話，她的杏眼又彷彿是被什麼點燃了似的，眼珠子冒火似的看著沈啟文一眼，然後被下人強制扶走了。

沈啟文閉著眼睛，聽到周圍安靜了，知道沈溪已經被人帶走，才緩緩地睜開眼睛。便看到了一旁抹眼淚的張氏，沈啟文嘆了口氣，對張氏說：

「你是不是覺得我太狠心了？二姐當年會嫁給慕容盛，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我滿心歡喜地看著她上了花轎，誰知道那成了我和她的最後一面！」

張氏詫異地看著沈啟文，一時有些慌亂，她從未在自己這個溫儒爾雅的丈夫看見過這種眼神——自責，悲涼，還有滄桑......

「二姐，如果你答應了慕容大哥，嫁去了京都，那我以後要是考中了鄉試，是不是就可以在慕容府落腳了？」

「倘若我考中了，慕容大哥，哦不，未來姐夫，是不是能幫我引薦給德高望重的老師做弟子啊？」

「二姐，要不你考慮考慮慕容大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