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黎蘇皖已經平靜了很多,其實今晚發生的一切,她也曾經預想過,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快上演,所以一時鬧脾氣罷了,但這些事確實遲早要面臨的。
她就像是一個精神病患者,一會感覺自己能理解老爺子,一會又感覺心有不甘,她不敢想象,當老爺子威脅或者是懷柔戰術勸他離開傅斯年的時候,她該怎麼辦。
「還在生氣?」耳邊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黎蘇皖收回目光,雙手抱著雙臂,也不看他,只是輕輕搖頭。
「吃醋了?」傅斯年的語氣中夾雜著一絲滿意繼續詢問。
「沒有。」剛才看到的那一瞬間她可能是有些嫉妒,但此刻,已經轉化完了深深的無力感。
「那為什麼不看我?」傅斯年捏著她的下巴,將她的小臉轉向自己,強迫她看自己。
黎蘇皖目光複雜的盯著那張不悅的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看他的表情,應該還什麼都不知道。
「老爺子今晚跟你說什麼了嗎?」
「沒有,我去的時候所有人都到齊了,原本想坐在最邊緣的位置,但老爺子召喚我坐在那裡,我就過去了。」傅斯年的目光很坦誠,沒有絲毫欺騙的意思。
黎蘇皖牽了下唇角,沉默著沒有接話。
看來老爺子的心裡的天平已經在向顧清歌傾斜了,他不告訴他,是想先試探一下傅斯年對顧清歌還有多少感情嗎?
「你笑什麼?」傅斯年見她又走神,不悅的再次手下用力,捏著她讓她直視自己。
黎蘇皖盯著那雙黑眸,猶豫了一陣后,抬手按下車內的擋板,目光凝重的道,「傅斯年,有件事,我覺得有必要讓你知道。」
紙終究包不住火,這件事,他遲早要知道,說好了相互之間坦誠,告訴他也沒有什麼,與其讓他從別人嘴裡知道,還不如她親口告訴他,她不能接受老爺子或者其他人參與這件事,但如果是他想讓她離開,那她……應該會離開吧。
「恩。」傅斯年鬆開她,點頭示意她開口。
黎蘇皖閉上眼睛醞釀了一下情緒后,才動了動唇緩緩道,「傅斯年……其實大概一個多禮拜前,我去醫院看老爺子,當時並不是看他……」
傅斯年神色平靜的盯著她,也不打斷,也不詢問,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老爺子幫我預約了醫生,做了全面檢查。」黎蘇皖攥緊雙拳,用盡全身力氣才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無論什麼結果,她今天都要承擔,這是他們人生的一道坎,邁不邁的過去都得面對。
「恩。」傅斯年依舊很平靜的點頭,似乎對這件事沒有多大的興趣。
黎蘇皖調整了下情緒,又繼續道,「檢查結果還沒有出來,但是我那天忘了帶東西,所以又返回了病房,當時我聽到了醫院的副主任,在跟老爺子談論我的事,我聽到他說……我沒有生育能力……」
黎蘇皖說著指甲已經掐進了掌心,才讓自己表現出十分平靜的樣子。
終於……這件事還是由她的嘴裡說出來了。
她也不敢去看那雙黑眸,而是盯著他胸前的位置。
見傅斯年吃吃沒有開口,黎蘇皖在心底苦笑了一下,鬆了松雙拳小聲道,「傅斯年,要是你想離……」
「所以……這就是你那天下午跟別人去喝酒的理由?」傅斯年語氣中夾雜著幾分不悅挑眉。
黎蘇皖怔了一下,有些難以置信的抬頭看向那張俊臉,想確定一下他有沒有在聽自己說話。
她剛才說她沒有生育能力,他沒聽到嗎?他現在在問她什麼?
「傅斯年……」
「借酒消愁為什麼不找我?要去找別人?」傅斯年擰著劍眉一臉不悅的繼續質問。
「……」他到底有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麼?
「傅斯年,我這輩子都不能生育,我們倆不能有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孩子。」黎蘇皖忍不住一字一字的道。
「那又怎麼樣?我有你就夠了。」傅斯年像是在話家常一般雲淡風輕的道。
「傅斯年……」他在開玩笑嗎?這一句話就完了?他就不想要個屬於他們的孩子嗎?他們之間備孕這麼久,他心裡都沒有一點點觸動嗎?
「怎麼?你覺得我因為這件事會放開你嗎?」傅斯年嗤笑道,「從開始結婚我就說過了吧,我們傅家沒有離婚,只有喪偶。」
「傅斯年……」黎蘇皖的眼眶一酸,眼淚幾乎要忍不住,「可是我不能生育,老爺子又這麼迫切的想要一個孫子,他今晚找顧清歌來,應該是……」
「那晚我跟你說的不夠清楚嗎?生不生孩子,跟誰結婚是我的事,他要是想要孫子,可以去催傅明哲和二哥,或者他可以老當益壯,再生個兒子培養,我自己的事與他無關。」傅斯年有些不悅的打斷她蹙眉,「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嗎?一個多禮拜,你這個笨蛋是不是都在自己煎熬,都不想告訴我?」
黎蘇皖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她低頭越想擦眼淚,眼淚卻越止不住。
他就這麼沒有一絲的猶豫和顧及,就能說出來不要孩子這種話嗎?即使那晚試探了他的態度,但她也覺得,那晚是以別人的事在試探,人總是這種,同樣的事發生在別人身上就總能保持理智,但一旦發生在自己身上,才會有最真實的反應,但是他怎麼能這麼淡然?想都不想就選擇了她?
「傻瓜!」傅斯年抽出紙巾幫她擦拭著眼淚,「說好了有什麼都事都第一時間告訴我,你又瞞著我?」
黎蘇皖知道他是在幫自己分散注意力,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傅斯年……老爺子……」
「他那邊不用你擔心,我自己心裡有數。」傅斯年不等她說完便打斷她淡道。
「要不然……你先不要跟他說這件事吧,他還不知道我已經聽到了,等他找你的時候,你再跟他說吧。」
「恩,我知道。」傅斯年擁過她,輕輕婆娑著她的肩膀,語氣中夾雜著些許無奈嘆氣,「笨蛋。」
黎蘇皖暈開一抹笑,靠在他胸口聽著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音。
她何德何能,才能遇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