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拍了拍賀知春的肩膀，「阿爹已經下定決心，要立你為太子。但是在此之前，你必須答應阿爹三個條件，要對天發誓，此生不能違背誓言。阿爹相信你，一定能夠做得到。」

聖人說出口之後，心中反倒是坦然起來。

這事兒他已經思慮很久了，終於找到了他覺得自己能夠接受，大臣們也容易接受的方式了。

天寶除了是女兒身，當真是非常的適合儲君之位。而且，智遠大師的話，經過這麼多事，他已經深信不疑。

就拿賀知春荊州治水的事情來說，若說她有什麼溝通天地的能力，他是不信的。

但是她事事如意，次次都能化險為夷，那就說明，她當真是有大氣運的人。

再看三縣大比，她文治上佳，而這遼東之行，就看武功了！

他並非要求她會打仗，當君主的，只要擅長用人，能夠挑選出得力的將軍並且駕馭得了他，就足夠了。

但是，不打仗不親征可以，你必須要清楚，打仗流血是一件什麼樣的事情，只有親眼瞧見了，才不會日後妄動干戈。

聖人想著，悄悄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近年來他身子越來越差，自己感覺已經活不了幾年了。

遲遲不立儲君，宗親們都開始議論紛紛了，摺子像是雪片兒似的飛上案頭。如今天寶同晉王還不是死敵，若是再繼續斗下去，就不好說了。

聖人想著，越發的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賀知春整個人都激動到不行，強忍住了面上的喜色，認真的說道：「阿爹且說。」

不要翹尾巴啊，這也只是一個考驗而已，聖人還對魏王說過要立他當太子呢，還不是不了了之了！

聖人踱了踱步，沉思了片刻，說道：「第一條，你要對朕發誓，絕對不會殺死自己的嫡親的兄弟姐妹。」

賀知春一愣，「庶出者，若是謀逆，亦不可殺？」

聖人搖了搖頭，「庶出者，豈能與我兒相提比論。」

賀知春明白了，就是晉王魏王還有幾個嫡出的姐妹是要善待的，其他的，乖乖聽話就算了，不聽話殺！

雖然晉王很討厭，但是不殺便不殺吧，他自己氣死了可不怪我吧？反正她本來也沒有想過要屠殺手足。

「這個兒可以做到。」

聖人見她臉上並無難色，也不是信口就承諾，微微的翹了翹嘴角。

「第二條，你要對李家的列祖列宗發誓，日後你同崔九生的孩子，只能姓崔，永遠不能繼承我李家大統。待你死後，還政於李氏子弟。」

賀知春皺了皺眉頭。

女子當皇帝，其中有很重要的一個缺陷，就是她生的孩子，乃是他姓，向那種自立女戶尋倒插門女婿的，雖然生的孩子可以隨母親，繼承女方家業。

但是在旁人心中，到底是家產旁落了，有無數這樣的例子，待女家主死後，上門女婿立馬將兒子改回了自己的姓氏，奪得家產的。

而且這種情況，多半是家中無親兒子。

聖人有一大群兒子，讓崔九倒插門，她生的孩子姓李繼承大統，怎麼著也是一場紛爭。而且崔家不會同意崔九倒插門的。就算成了，那日後的江山是姓李還是姓崔？

「阿爹，我並不貪戀權盞，但是這樣會不會為我的孩子埋下隱患？不能容於新君……」

這個她必須要考慮到，整了一個新君主，結果她一死，把她同崔九的孩子都屠殺光了，那豈不是要命？那她擔心自己會忍不住，違背誓言。

聖人沉吟了片刻，他也想過這個問題，「可以是魏王之子。」

賀知春頓時明白了聖人的考量。

他顧慮著賀知春的命格，想要立她，但是又擔心皇權旁落。魏王同賀知春關係親密，若是立魏王的兒子做皇太孫，賀知春能夠接受，魏王也不會動心思，兄妹反目。

而若是要立晉王之後，賀知春八成會覺得膈應，搞不好以後勢力大了，就直接弄死那孩子，讓自己的兒子當了。

賀知春對魏王有感情，不會對他的孩子下手。

這是讓他們兄妹互相鉗制。

至於晉王，聖人立了賀知春，他肯定要被貶庶打壓一番，但是聖人又用第一條誓言，保住他性命無憂。

聖人當真是為幾個孩子，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

賀知春思考了片刻，認真的說道：「可以。若是阿爹要立四哥，天寶也支持。」

聖人若是要立魏王，她肯定不會同魏王相爭。

聖人搖了搖頭，「你四哥尾大不掉。而且他性子實在是太偏激，不適合。」

賀知春心中嘆了口氣，若不是為了她，這個位置說不定就是魏王的了。

魏王因為她才拼了老命去斗太子的。從他對待他們幾兄妹可以看出，魏王對好的人，譬如天寶，那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掏心掏肺；可是對於不喜的人，譬如太子同晉王，那是毫無半點情誼，連面子功夫都懶得做了。

他這個人，就是臉皮太薄了一些，親疏遠近太分明。

不像她，雖然狠不得踢晉王幾腳，還能面帶笑容的叫九哥……唉，怎麼覺得不是在誇自己呢？

可是當皇帝，不就得臉皮子厚，說假話才能平衡朝政么？

看聖人，對著魏公說了多少年假話啊！

哪個被指著鼻子罵不生氣，聖人心中估計早想打死他了，可是還是努力的剋制著，不要氣，要微笑，要表揚他說得好，老子可是要當能納諫的明君的……

可還是好氣啊！

民為重，君為輕？水能載舟也能覆舟？

老子立馬讓載著你全家的小舟說翻就翻，你信不信？

「那第三條呢？」賀知春掐斷了自己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她覺得自己再一想，能想出一個話本子來。

或者給子孫後代留下一本天書，名字就叫，聖人親身示範一百零八例，如何在快要被氣死的時候，還保持微笑……

呸呸！想什麼呢？

聖人笑了笑，「至於第三條，等吾兒從遼東旗開得勝，阿爹再跟你說。」

第三條還沒有想好啊，哈哈！

賀知春頓時想明白了，第三條就是，若是在遼東一命嗚呼了，或者表現不佳，前兩條作廢！

這個爹就是這麼不靠譜，說話不實誠，是個大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