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思文的刻意宣揚之下，晉王被人打暈了偷走了褲腰帶之事，很快在上元夜賞燈的百姓當中，成為了一樁笑談。

晉王坐在馬車之上，周身的怒氣濃得已經要溢出來了，晉王妃同蕭孺人一左一右正襟危坐，半句話都不敢說。

馬車並未駛去晉王府，而是去了國舅府。

長樂公主剛剛產子不久，正在府中坐月子，因此國舅府的人，倒幾乎都沒有出去看燈。

晉王一下了馬車見了孫國舅，便痛哭流涕起來，「舅父，你就說說，到底是誰這麼恨某，三番兩次的想要讓某丟臉呢？」

孫國舅皺了皺眉頭，「發生何事了？」

晉王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他能說什麼？他中了美人計，被人勾去小樹林里，抽走了褲腰帶？然後褲子掉了……

這實在是說不出口啊！

一旁抱著新得的嫡子不撒手的孫沖一聽，呵呵一笑，「你想說是天寶做的么？」

晉王一愣，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啊，你幹嘛說出來？

他左思右想的，這事兒同他被狗咬的事情，行事風格十分的接近，這個天下與他有嫌隙，又如此下作的人，除了天寶同崔九，他壓根兒想不出第三人！

而且就算不是她做的，也絲毫不影響晉王一顆告黑狀的心。

孫沖看著自己睡著了的娃兒，忍不住又親了一口，淡淡的說道：「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大傢伙都瞧見了，這次又沒有瞧見，有什麼好憂心的。自己的褲腰帶，自己個拴不牢，卻去怪妹妹？」

「你說出去，誰會相信？天寶一個要出嫁的小娘子，偷你褲腰帶做什麼？納成鞋底子打小人用么？」

上次你被狗咬的時候，那地方都被看光了，掉個褲子算什麼，大晚上的，影響他哄娃睡覺，真是煩人！

孫沖看著懷中的小娃兒，嘿嘿嘿，長得跟他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這是他盼了多少年才盼來的兒子啊！

他此言一出，不光是晉王，就是孫國舅都驚了，怒斥道：「大郎你胡說些什麼？」

他可是向聖人提過要立晉王了，那妥妥的就是晉王黨，孫沖卻與他唱反調得罪晉王，這日後不是裡外不是人么？

晉王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站起身來，啜泣道：「某便先回府了，不打擾舅父一家團聚。」

晉王說著，緩緩的站起身來，快出言挽留啊，快快快！再不快點，某就真走了……

孫沖看了他一眼，「慢走不送！天寶公主為人正直，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等事情的。你要是有證據，就去聖人那裡告狀便是，來這裡哭唧唧的未免太不光明磊落了些。」

晉王簡直要氣死了，頓時拂袖而去。

等他一走，孫國舅立馬拿起桌子邊的茶盞兒，對著孫沖就扔了過去，「你的腦子有問題了么？得罪了晉王，對你有什麼好處？你是想要孫家家破人亡么？」

孫沖一把擋住了懷中小兒，仔細的將他檢查了一番，發現他沒有被嚇醒，還是睡的香甜，這才輕聲說道：「阿爹想的什麼，莫要以為兒不知曉。」

「晉王同我孫家素來親厚，他嘴甜愛哭，處處裝著一副軟弱可欺的樣子。水滿則溢，月滿則虧，我孫家已經位極人臣，阿爹莫非還想當那攝政王不成？晉王今日為何要來？不就是想著把我們家當槍使么？」

「若當真是良善人，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三歲看到老，當年他可是拿親妹子擋劍！阿爹可知長樂生產那日，我進宮給聖人道喜，發現了何事？」

孫國舅若有所思，「何事？」

孫衝壓低聲音說道：「聖人要立李天寶為鎮國天寶公主。」

鎮國天寶公主？以前可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封號，聖人所為大有深意啊！

孫沖指了指懷中的小兒，「以前長樂身子不好，我孫家同李家眼見著就要斷了關聯，但是現如今不同了，長樂已經大好了，我懷中的這個，便是孫李兩家斬不斷的牽連。孫家並無兵權在握，靠的全是皇家恩寵，若是選錯的人當萬劫不復。」

「至於晉王，阿爹以為當年太子待晉王可好？太子一倒，他立馬接手了全盤勢力，與魏王一爭高下，阿爹以為這是一朝一夕能夠做得到的？再看那朱家，雖然不過是不入流之人，但是晉王在不需要他們的時候，立馬就一腳踹開，此人絕非善輩！」

「他今日能夠踹掉朱家，他日坐穩帝位，阿爹又焉知他不會踹掉孫家呢？」

孫國舅身子一震，看著孫沖疑惑的問道：「你平日可不愛說這些？可是背後有高人指點。」

孫沖摸了摸懷中小兒的鼻子，「阿爹啊，今時不同往日，我孫沖有后了啊！為父者，當為子孫計深遠。阿爹再看天寶公主，褚登善把她罵的狗血淋頭，她都能夠不計前嫌的拜他為師，太子當年殺了她一劍，她還能夠讓魏王去求聖人饒他一死……」

孫國舅搖了搖頭，「這說明此女虛偽至極！而且她是女人，女人怎麼可以為帝，李家的江山要斷送……」

孫沖嘆了口氣，「阿爹，你姓孫不姓李啊！李家的江山關我們屁事？聖人都不怕斷子絕孫，無顏見地下的列祖列宗，你一個姓孫的操心那麼多做什麼？他想立誰，就立誰。」

孫國舅被他說得鼻子都要氣歪了，「孽子哪裡來的歪理邪說？那天寶半路里撿回來的，與我孫家並不親厚……」

孫沖沉默了，這才是他父親的心結所在。

天寶公主從小不長在長安城，對待孫家沒有多少感情，可是晉王……他當真覺得他這個人有點陰毒，若是日後當了皇帝，孫家不會有好下場的。

孫沖想了想，「沒有天寶公主，我就不會有嫡子，長樂也會死。」

長樂若是死了，他也只會納妾延續香火，那他一輩子就都沒有嫡子了。

孫國舅聽這話怪怪的，你的孩子又不是天寶公主生的！

父子二人很久都沒有再說話，都坐在那裡若有所思起來，直到孫沖懷中的小兒哇哇的哭了起來，他才又站起身來，抱著孩子哦哦哦的轉悠了起來。

……

賀知春當然不知曉孫府裡頭還發生了這麼一出事兒。

翌日一大早，用過朝食之後，她便對著蔡公公招了招手，「給晉王府，送一車褲腰帶去！就說妹子有的是錢，讓他不用客氣，用一條扔一條！一條不拴不牢，那就系兩條！」

蔡公公摸了摸腦門子上的汗，他覺得自己要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