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大著嘴巴，死死地盯著趙寬教授，被他說出來的話嚇得不輕，忍不住蹬蹬蹬地往後倒退了五六步方才停下。

這傢伙，此時結結巴巴，好久才擠出一句話：「老，老師，你在說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聽不懂？」

趙寬教授撇了撇嘴，沒好氣地道：「混賬東西，別裝了，你做下的苟且之事，我已經知道得一清二楚。如今已經曝光，你難道以為我老糊塗了，想繼續瞞著我？」

姜浩已經將偷偷拍下來的照片，拿給趙寬教授看過了，初看到這些照片的時候，趙寬教授還不相信這是他得以弟子家中的照片，所以半信半疑地跟姜浩過來。

現在，親眼看到了吳左在這邊干下的『光榮事迹』后，趙寬教授已經打消了所有疑慮，確信姜浩不是在騙他的。

而且，以趙寬教授在考古界中的人脈，只要稍微費一番功夫，很快就可以查清楚這件事！

「老師，你怎麼知道的？我，我……」這傢伙囁嚅著道，但是不知道該如何狡辯了。

既然趙寬教授這麼說，那就表明他掌握了一定的證據，這才敢開口。

此時，吳左心中慌張得要命，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這一次的慌張感，比他之前感受到的還要強烈千百倍，之前，就算跟趙寬斷絕師生關係，最多就是丟了他的職位而已，事後他還有一大把錢，可以到處逍遙。

但是這次不同，如果趙寬把他貪污文物的事情捅出去的話，那他非但要丟了職位，而且以貪污的數額來計算的話，他的人生道路算是走到盡頭了。

趙寬臉上露出嘲諷的神色，漠然地道：「怎麼？你辦不到嗎？」

吳左就像是喪家之犬，臉色比死了爹媽還要難看，看著趙寬教授，希望能夠博得他的同情：「老師，我只是被金錢蒙蔽了雙眼，我現在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給我一個機會，不要把這事捅出去，我會改過自新，從頭做人的。」

「如果我自首的話，至少也要囚禁十年八年的牢，這輩子就算毀了。」

此時，王昌武重重地鬆了口氣，看著跪在地上磕頭的吳左，忍不住眉飛色舞，輕聲奚落道：「小樣，你當初耀武揚威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這個下場……」

胖子笑得比菊花還燦爛，此時來到了姜浩的身邊，朝著趙寬教授舉起了大拇指，讚賞著到：「老伯，你大義滅親的壯舉，讓我很佩服。不過，這種人不值得同情，要讓他嘗到苦果，才會真的知道錯誤，所以你千萬不能因為他裝可憐，就同情他，幫他包庇之前做的禍事。」

吳左正在賣力地裝可憐，聽到胖子這麼說話，氣得肺都快炸了，很想跳起來掐死胖子。

不過，他的老師還站在旁邊呢，他只能苦苦地忍了下來，用賣力哭訴的方式，希望博得自己老師的同情。

趙寬教授撇了胖子一眼，沒好氣地道：「我還用得著你教嗎？小子，吳左是不是經常在這裡欺壓你們？你放心好了，今日有我在這裡，必定會還你一個公道。」

胖子急忙點頭，眼中帶著崇拜的神色：「我對老伯有信心。」

眼下，姜浩主要任務已經完成了，只要站在這裡，靜靜地看好戲就夠了。

說起來，讓吳左變得如此凄慘，而且促成趙寬教授來此的，最大的功臣就是姜浩了。若非他假裝風水師，用非同尋常的手段混入吳左家中，拿走他的犯罪證據，恐怕現在吳左還逍遙自在呢！

趙教授昂著頭，並沒有看吳左，面無表情，一字一頓地道：「吳左，我給了你機會，你不要不珍惜！」

「給你三天時間，如果你不去自首的話，那我就親自出手，送你上法庭。」

「自首的話，只要你表現良好，我會盡量托關係，讓你早點出來，到時候你還是我的學生。若是執迷不悟，真要我出手的話，那就沒有幸運了。」

吳左抹著鼻涕，可憐兮兮地道：「老師，你托關係的話，最多可以讓我少坐幾年牢？」

趙寬教授哼了一聲，不滿地道：「看來，你還是抱著僥倖的心態，並不是真心想改錯的。趕緊給我滾吧，從此以後，我倆的師生情就此斷絕，準備好家事，你很快就要面對牢獄生活了！」

「老師……」吳左拉長著聲音，打算靠著死皮賴臉的方式，博得同情。

「滾。」趙寬教授重重地呵斥了一聲，臉上掛著怒色，像是雷霆炸響，讓人心驚。

吳左縮著腦袋，再也不敢說話了，猶豫了半天之後，還是朝著門口走去。

這傢伙，一步三回頭，滿臉不舍地看向自己的老師，像是將要捨生取義的壯士，那份豪情讓人動容。

然而，趙寬教授並未用正眼看他，始終背對著他，臉色無比堅決。

但實際上，姜浩卻知道，這老頭兒握著拐杖的手，在微微地顫抖著，心情想必也是極不平靜，在偷偷地滴血。

吳左出了古董行的大門，等到遠遠地離開了趙寬教授的視線範圍之後，臉上那楚楚可憐的神色頓時變化，變得極為猙獰。

這傢伙，牙齒都快咬碎了，像是瘋子一樣，自言自語地道：「老不死的東西，都快進棺材了，還不安分地等死，居然跳出來破壞我的前途。」

「既然你不念舊情，那就別怪我不講情義，等著吧，我絕對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毀了我大好的前途。」

……

古董行中，趙寬教授屹立著，站得筆直，像是一尊塑像。

直到吳左帶人開車離開，姜浩才搖了搖他的胳膊，輕聲提醒道：「教授，他已經走了。」

轉瞬間，趙寬教授像是蒼老了十年，佝僂著腰，長吁短嘆，臉上也是掛滿了愁容。

他抬頭看了一眼姜浩，苦笑道：「多謝你了，姜浩小子，這筆人情賬我已經記在心裡。」

姜浩有些擔心地攙扶著他，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還的害怕他會因為太過激動，而發生什麼意外。

畢竟，這老頭好說歹說，至少也有八九十歲了，很容易就會發生無法挽回的意外。

姜浩也是露出苦笑，無奈地道：「是我要多謝你才對，勞煩你親自出馬，真是抱歉。」

趙寬教授擺了擺手，一臉執拗地道：「別跟我爭了，如果不是你請我出來，我到現在還被那奸詐的小子蒙在鼓裡呢，估計進了棺材，也看不穿他的真面目。」

「還好還好，總算在進棺材之前，看穿了他的本相，在他胡作非為，敗壞我名聲之前，將他制止。」

「否則，老夫晚節不保啊，就算死後，也要被人戳脊梁骨！」

姜浩感受到他決絕的態度，也很識趣地沒有跟他爭，只能無奈地搖頭道：「那好吧，這次，咱們誰也不欠誰。」

說著，姜浩向他詢問道：「教授，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太好，要不讓我送你回去？」

趙寬教授擺了擺手，大喇喇地道：「臭小子，我雖然是快進棺材的人，但是咬咬牙，再活十年還是沒問題，你不用擔心我。」

雖然這麼說，但是看到他走路都是顫顫巍巍的，姜浩就直接當他在吹牛了。

趙寬教授把目光移向王昌武，嘆了口氣，有些抱歉地道：「這位小友，你就是這裡的店主吧，實在抱歉，那個孽徒在這裡胡作非為，我沒有及時制止，給你們造成太多的困擾。」

王昌武受寵若驚，他雖然不知道趙寬教授的身份，但是通過剛才的觀察，還是看得出來，這個老頭很不一般。

試問，連考古研究所副所長見到都要跪下的人物，會是一般人嗎？

此時，他急忙擺手，搖頭晃腦地道：「這位老哥，你太客氣了，你能公平公正地處理這件事，我就已經很感激，還欠了你一份巨大的人情呢，可千萬別對我說謝謝，否則我會折壽的。」

趙寬教授搖頭苦笑，而後嘆氣道：「王掌柜，你這裡發生的事，姜浩已經跟我提過了。」

「唉，近年來，考古界越來越浮躁，烏煙瘴氣的，出現了許多敗類，讓你見笑了。」

「不過你放心好了，只要我還在的一天，就不會讓他們如此放肆，會儘力凈化這股風氣。」

「我會派人，嚴厲警告那些勒索你的人，保證他們不會再膽大包天，向你敲詐的。」

這老頭漸漸從吳左的陰影中恢復過來，很快就精神頭十足，走路也不再搖搖晃晃了。

姜浩跟王昌武以及胖子三人，簇擁在他身旁，將他迎進了古董行中，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不說其他，就憑趙寬教授這種高風亮節的精神，就足以讓人敬重。

眾人圍在一桌，品著香茗，有說有笑的，很快便是忘記了之前不快的事情。

他們討論的話題，範圍很廣，遠的涉及天文地理，近的牽扯道日常生活，氣氛頗為和洽。

趙寬教授滿面紅光，在這種氣氛下，打開了話匣子，就有停不下的趨勢。

只見他端著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而後長長地嘆氣道：「唉，人老了，已經日落西山，沒有了衝勁，好羨慕你們這些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