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筠朝裡面進,正碰到在大門口和唐亦北幾人站在一塊說話的唐亦菊。
「騰騰和奔奔還在睡覺嗎?」
唐亦菊對蘇筠一直都不是很喜歡,不過因為看到祝騰飛對這個沒見過幾次面的舅媽似乎是很崇拜相信的樣子,而且中午的時候,蘇筠對奔奔和祝騰飛的維護,讓唐亦菊即使現在心裡依舊有點隔閡,可對蘇筠也是不由得不在心裡產生謝意和好感。
「還沒醒,在三奶奶家,二堂姐不放心就去看看吧」。
唐亦菊和唐亦梅撐著傘就要去。
唐亦梅回頭提醒道:「現在先別進院子,裡面有事呢」。
她們走後,蘇筠隨著那趙真勝的母親前後腳進了院子,繞過影壁,就能看到堂屋裡一股沉肅的氣氛。
蘇筠從兩邊廂房的廊檐下朝堂屋那邊走去。
看到一個穿著普通長袖衫和牛仔褲的高大男人手被反綁在身後,被兩個身上穿著墨綠色軍裝的男人給帶進堂屋。
唐亦東反手縛立,右手握著左手握拳站在堂屋裡,聽到聲音就回過身來,臉上的神色冷然。
「六少這事情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等會他們來了,就讓他們把我帶走,我絕不會給您抹黑丟人」。
「也絕不會給老連隊丟人」。
那個男人聲音錚錚,聽起來頗為傲骨。
唐亦東聽到他的話點點頭,卻忽然出腿錯開他的膝蓋,與同時撞擊住他腿上髕韌帶兩側之凹陷中膝關穴,趙真勝膝蓋頓時無力,噗通一聲跪在了堂屋那副中堂畫面前。
「教你的本事就是為了讓你進去給別人虐的?」
唐亦東的聲音冷冷的,有失望之意。
趙真勝捂著雙膝,忽然痛哭起來:「六少,他們欺人太甚,要不是回來,我還不知道小佳被他們欺負成這樣。」
「小佳怕給我惹麻煩,一直都不敢跟我說,這次要不是我自己撞見,不知道小佳還要忍受到什麼時候,我真是對不起她啊」。
「如果連自己女人都保護不了,那我還配做個男人嗎?」
「誰告訴你,她被欺負的?」
唐亦東坐在他側面的椅子上,淡淡問道。
趙真勝愣了下,接著就直直的回答,不知道六少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是小佳親口跟我說的,都是他們逼她的,還有我親眼看到的」。
這屋裡正問著話,奔進來的真勝娘就撲通一聲衝進了堂屋裡,拉著唐亦東的軍褲褲腿求道:「六少,勝子從小就愛衝動,您肯定是知道的啊,求您念在一起長大的情分上,千萬別對勝子動用家法啊,實在不行,我們願意離開沙窯堡也願意離開軍隊里,可是您不能一生氣一出手就要把勝子的雙腿給廢了啊」。
唐亦東聽的臉都黑了。
他有這麼殘暴嗎?
真勝去拉他娘:「娘,你在這幹嘛啊,聽誰說的要用家法啊,沒有的事,您快出去啊」。
真勝自己跪在地上,好聲好氣的去拉他娘起來。
真勝娘哭道:「娃兒你別哄我了,要不是動用家法,你怎麼會跪在這裡,咱們大不了出去要飯,也不能被打斷了腿啊」。
真勝娘這麼多年一直在村子里,族裡對她都很照顧,所以她說話的口氣就有點跟時代脫節的感覺。
真勝扶住她:「娘,你在瞎說什麼啊,什麼要飯不要飯,你就在村裡待著,就算我進去了,六少也會讓族裡照顧您的」。
真勝娘無助道:「進去?」
「進哪裡去啊?」
真勝低下了頭:「娘,我犯罪了,一會就會有警察帶我走的」。
真勝娘往後仰倒要暈過去的樣子,真勝連忙扶住了他。
她又驚醒了過來,慌忙的去求唐亦東。
「六少,真勝從小就特別心善,從來不忍心傷害任何人,連小動物都對待的特別好,村子里有小羊小牛傷了,他還專門跟著他大叔學習獸醫,就是為了給那些他碰到的家畜們治病,他這麼善良怎麼會犯罪,這裡面肯定有誤會,六少您可一定要幫他啊。」
真勝娘哭的快要暈厥了。
唐亦東扶住她,讓她站起來坐在椅子上,踢了踢真勝:「站起來吧」。
「照顧下你娘」。
有兩個軍人把真勝的繩子給解開。
真勝端著水給她娘喂水平復下激動的情緒。
一直聽著真勝娘說辭的同個屋裡的其他七八軍人,雖然對真勝娘那話里特別善良,對待小動物都特別有愛心的真勝保留評價,可是看著自己人被人欺負,這種經歷真的是超不爽的。
「六少,這太憋屈了!」唐復握著雙拳,腦門上都蹭出青筋來了,可見很不平很氣憤。
事情的始末大概已經敘述過了,蘇筠在門口聽的雲里霧裡的,只到現在聽了個大概。
看到真勝在屋裡照顧他娘也不得法子,真勝娘大喘著氣又像是呼吸不過來的樣子。
看著好像有點要迷心竅的樣子。
蘇筠進了屋,從真勝手裡接過那大嬸,對他說了句:「我來吧」。
趙真勝回來就去了縣裡,來的路上,蘇筠一直在車裡,又跟唐亦東在一起,還沒見過蘇筠,看到她穿著很鄉村,這會不知道這是村裡誰家的姑娘,竟然這個時候沖了進來,連連說道:「謝謝你好意,不用了,你趕緊出去吧」。
也是緊張的善意。
其他幾個軍人看到蘇筠,立即綳直了身體立正起來。
趙真勝這才反應過來,去看六少,只見六少盯在這姑娘身上的眼神和平常不一樣,立即意識到這就是六少的未婚妻了。
手足無措的謝過後,又跪到了那副中堂畫面前去了。
「得了,起來吧」。
唐亦東生氣也氣過了,這個時候靠在椅子扶手上支著胳膊托著額頭,伸腿踢了踢趙真勝。
「六少,您讓我跪著吧,我給您惹了麻煩了,萬一要是有人借題發揮說您縱容下屬,我一定站出來告訴他們都是我自己的主張,跟您沒有關係」。
唐亦東看向旁邊的唐復:「難為他現在還為我想著,我現在倒是擔心別人專為他設的監獄,進去了能不能全須全尾的出來了」。
唐復很氣悶,握著拳頭:「六少,不如先把趙真勝調回軍部吧,等批文出來再送上軍事法庭審判,總比落到他們手裡強」。
趙真勝聽到他們的對話,目露困惑,「六少,你們說的我怎麼聽不懂,這不是因為我為小佳出頭,太氣憤,所以這縣局裡才會以故意傷人來帶我走嗎?」
唐復氣道:「你這個愣頭瓜,你還記得你在稽毒隊的時候,九五稽毒抓了個叫深坤的」。
趙真勝點頭,他當然記得了,就是那次讓他立下一個一等功,軍銜升了一級。
唐復說著下午剛傳回來的情報:「深坤今年冬天就要執行死刑,從邊境運送到牢邊監獄,路遇過古河縣,現在正關在縣裡的涇水監獄里,有一個月的時間是在縣裡休整,我和六少都覺得這是深坤為了要找你報復,花了大力氣和大價錢,才會找人想把你送進監獄里去,你要是進去了,很可能就會被害,不然深坤也不會這麼的費心要弄你」。
趙真勝聽到這楞住了,過了半天,就不相信的喊道:「我不相信,小佳難道這次是和他們一夥的來害我的嗎,難道她自己身上那些傷痕都是假的嗎?」
「六少你們一定是搞錯了,你們想的太深了,深坤就算是再有錢,可是他在牢里,怎麼會能買動外面的人來害我,而且他們怎麼會算準我一定就會被關在涇水監獄里啊」。
蘇筠在真勝娘的手上替她揉按了一會手上的合谷穴,醒來的時候正好聽到她兒子這句話。
立即又情緒激動起來;「誰要去監獄啊!」
「兒子,不是你吧」?
看到趙真勝沉默認錯的樣子,真勝娘嗚嗚大哭了起來:「怎麼會這樣啊,娘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的,看著你成才,你怎麼能沒娶媳婦就走上了這條路啊,以後你讓娘怎麼活啊」。
真勝娘哭的頭撞兒子的胸口。
真勝抱住了他娘:「娘,都是我做錯了,是我的錯」。
他娘忽然抬著頭,睜著哭的血紅的眼睛去抱蘇筠的腿:「我知道了,這肯定是村裡人說的那樣,是唐家祠堂出了問題,唐家的祖先生氣了,要降罰後人,我兒子才會失心瘋的犯了罪出了事,姑娘,好女子,我求求你,求求你能不能別嫁給六少啊,這樣祖先們就不會生氣了,我兒子也不會出事的,求求你,求求你」。
真勝娘說著就碰在地上。
蘇筠被她這麼大的力氣抱住了腿,動不了,眼神求救的望向唐亦東。
唐亦東也沒想到關於祠堂的傳聞現在已經傳成了這樣。
從真勝娘這恐慌的態度來看,村裡族人肯定是在私下議論最多的說法就是這種了。
對趙真勝道:「去扶你娘起來」。
自己走到蘇筠身邊,把她從趙真勝娘的大力鉗住下給解救了出來。
「沒事吧」。
唐亦東看向蘇筠,拉著她的手,朝身上看了看。
蘇筠搖搖頭。
心好累。
她什麼都沒做。
只是睡了個午覺,出來怎麼別人都把目光對準了她。
這邊的真勝母子兩個人的哭聲還沒小一點,那邊唐亦梅和唐亦菊驚慌失措的抱著奔奔和騰騰從外面衝進了堂屋裡。
唐亦菊抱著騰騰,臉上有一種瘋狂的厲色,把騰騰交給旁邊跟著一起跑進來的祝勝利,就尖聲嘶喊著的沖向了蘇筠,大聲的質責問:「蘇筠,你跟一個小孩子究竟有什麼怨什麼仇,怎麼會害一個小孩子,你對我們騰騰做了什麼,她怎麼到現在還沒醒!」
「你還跟我們說,他們是在睡覺,他們這根本不是睡著了,剛才軍醫看過說,是陷入了不可逆的昏迷」。
唐亦菊哇的一聲哭著嘶喊厲色:「也就是常說的植物人」。
唐亦梅也是神情激憤又憤怒的無可奈何的悲傷的樣子,手裡抱著小小的奔奔。
蘇筠聽到她們的說辭,也一下就呆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
好好的,下午他們還在一起吃飯一起說笑的兩個孩子怎麼會……植物人?
唐亦東微微皺著眉。
看著唐亦梅和唐亦菊笠臉上的悲傷,和兩個被抱著的孩子軟軟的放下的胳膊,屋裡這麼大的聲音都沒反應昏迷的樣子。
而且軍醫的話是不會錯的。
這次他們帶回來的軍醫是蒼龍隊里的,出錯的幾率是幾乎沒有的。
蘇筠無力的辯解:「這是怎麼回事我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會吃東西就變成這樣的,大堂姐二堂姐你們先冷靜一下,我們再去找醫生來看看」。
聽到她的話,唐亦菊一下就失控了。
撲著向前要去把蘇筠給拉出來。
「冷靜!又不是你的孩子你當然能冷靜了,找醫生,還能找什麼樣的醫生?!張軍醫已經是京都第一軍醫總院的主任腦科醫師了,他的話還不信,還有誰的話可信?你不知道?你怎麼會不知道?!中午他們兩個孩子還高高興興的去找你,說是最喜歡的舅媽,沒想到這就是最喜歡的,你出來你給我說清楚,你究竟對兩個孩子做了什麼!」
唐亦梅和唐亦菊兩個母親都有點癲狂了。
唐亦東冷著臉把她們推開。
冷著嗓音:「堂姐,你們能長點腦子嗎」。
蘇筠在後面拉了拉他。
讓他別刺激做母親的人。
唐亦東沒有回頭,繼續道:「她對兩個孩子的疼愛,我都看到了,你們做親生母親的難道沒看到,還有,她害兩個孩子有什麼好處,難道是為了看你們現在發瘋嗎?」
唐亦菊崩潰趴在地上:「那騰騰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昏迷不醒了啊,她才九歲啊,她的人生還沒開始啊!」
唐亦梅也抱著奔奔哭不成聲。
屋裡亂成一片,哭著的,暈著的,昏迷的。
一名軍人進來回道:「六少,縣局裡來人了」。
真勝娘忽然又從暈厥中清醒過來,對著哭的不成聲的唐亦梅和唐亦菊嘶喊撕厲道:「這是降罰!是唐家祖先發怒要降罰了!所以你們幼小的孩子才會忽然就昏迷不醒了,我的兒子也被賤人所害!一切一切的橫禍都是降罰!等著看吧,唐家族人們一個一個都要被祖先降罰了!」
跟著縣局裡幾個警察進來的族人們都聽到趙氏這聲尖喊聲在忽然一個響雷里顯得炸毛毛的刺破人的皮膚感的瘮人。
雨,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