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筠掛了電話，伸著胳膊去撿雞窩裡那隻小鳳雞下的雞蛋，這隻小雞也很搞笑，下完雞蛋后，自覺地就讓到了一邊，跟其他的普通小母雞一點都不一樣。

草窩裡的雞蛋還熱著，蘇筠拿著對著太陽光看了看，好像跟普通雞蛋沒什麼區別，就是小了一點。

「在做什麼？」

唐亦東進了三奶奶的院子，繞了一圈才看到蹲在雞窩前的纖細身影，本來就看到那一身紅碎花，臉上的表情就有點微抽。

待蘇筠回頭后，鼻尖兒上剛才撿雞蛋蹭了一點灰，兩隻有點毛躁散亂的麻花辮，一身鄉土碎花。

唐亦東的表情就變得很精彩。

蘇筠微微撅唇：「想笑就笑，這麼忍著，我也看的出來你想笑」。

哼。

於是唐亦東就很遵從她意願的噗嗤笑出聲，帶著笑音評價道：「相當驚艷」。

切。

言不由衷。

蘇筠拎著自己剛才拿著的小竹籃子，裡面放著剛撿來的七八隻雞蛋。

決定不理這個拉她頂缸的壞人。

綳著小臉蛋從他跟前走過。

唐亦東拉住了她的手，接過小籃子，替她拎著。

「是你讓我笑的」。

瞧，這語氣是怪她咯。

蘇筠繼續不理人。

「而且我誇你了」。

聽到這個就忍不了，蘇筠「憤憤」的咬著編貝似的潔白牙齒：「你那是夸人嘛」。

明明是嘲笑人。

唐亦東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樑。

這姑娘脾氣見長。

蘇筠用氣鼓鼓的眼神瞪著他，唐亦東就垂著深深的眼睛把她眼中的那些小性子都給吸了進去。

兩人正在日常「深情對視」。

三奶奶從廚房裡出來了。

「亦東來了，是叫丫頭去前面吃飯的嗎？」

有長輩來了，唐亦東就恢復了平常的樣子。

對著三奶奶先問候了聲，然後點頭稱是。

三奶奶擺手拒絕道：「今天就先不去前面了，就在我這吃，我正準備給丫頭做水雞蛋吃，吶，你看那是我前陣子逮來的小鳳雞，正是下了蛋，是很補的」。

三奶奶說著走近了道：「村子里的族人比較傳統，可能用外面人的話說就是比較迷信，祠堂里出了這樣的事，我看等明天祭拜過後，再去吃席不遲，今天也是便席，在我這裡吃是一樣的」。

唐亦東點點頭。

對蘇筠道：「那你就在這跟三奶奶吃吧」。

聽到他這麼說，三奶奶高興起來。

「你們晚上安置在哪？我看不如讓丫頭跟我晚上也在家裡睡吧」。

唐楚劍一房的祖宅是被砸了的，如今村子里最大的院子是大奶奶家，雖然三奶奶家的院子里比較簡單也養著雞和羊，但是屋子裡收拾的也是很整潔。

「大奶奶那已經收拾出來了」。

三奶奶爭取道：「每次回來都住在她那，這次好不容易來了這麼讓人稀罕的丫頭，我不問，反正丫頭得住在我這。我這裡你別看院子里沒地方，這屋裡地方大呢，還有兩個空房間我都打掃乾淨了」。

三奶奶說著忽然感傷起來。

蘇筠沒想到看起來很利索的三奶奶會這樣。

「你亦釗哥走後，我這院子里很久都沒有娃鬧的聲音了，好不容易你們都回來了，就都住在我這吧」。

唐亦釗是三奶奶的孫子。

唐亦東沉默了下來。

大奶奶那也是一向苦留，而且他回來，一向是住在那邊的。

爺爺等人也是住在那邊院子，他得在那邊陪著，不能和蘇筠一起在這邊躲清閑。

「讓蘇筠在這陪您吧」。

聽到他的話，三奶奶高興起來。

「感情好的很，就這麼定了」。

「哎呀，鍋里的火該大了」。三奶奶剛才是聽到動靜才出來的，現在猛然想起來，把雞蛋帶進了廚房去。

「你先去吃，要是沒吃好，再過來，在這邊吃點」。

「別擔心這丫頭，三奶奶保證這不出十天就能把她給養胖了」。

對著唐亦東交代了幾句，三奶奶就快速的小跑回廚房了。

「那你先在這吧，我去前面了，你要是有事，就去大奶奶的院子，這兩天婚禮的事，要在那邊安排一下」。

「要我做什麼嗎？」

蘇筠就差拍著小胸脯出來找活幹了。

唐亦東看著她笑了起來：「你做新娘就好」。

看著他笑的戲虐，蘇筠的臉微微的紅了起來。

想起來剛才三奶奶的話，怕犯下什麼忌諱，就問道：「亦釗哥是……」。

「犧牲了」。

唐亦東沉聲又輕淡的說了一句。

「三奶奶不提，你也不要問」。

「嗯嗯」。蘇筠點頭。

「哦，對了」。

蘇筠忽然想起來要算賬。

「你是不是又做什麼事來氣我爺爺了，不對，是做什麼好事來讓我替你頂鍋了？」

蘇筠瞪著水潤的眼睛看著某人特別無賴的摸了下鼻子，淡定的問她：「我做什麼了，不要隨便誣陷人」。

做什麼了……

就是爺爺也只知道很可能是他插了一手，至於怎麼插手的，這個爺爺都不知道，她怎麼會知道。

看著某人理直氣壯的耍賴。

蘇筠扭頭：「反正就是你做的，我看祖先牌位掉下來肯定是為我出氣的，明天牌位還掉下來看你怎麼辦」。

唐亦東看著這姑娘犯傻。

「再掉下來，他們就有理由不同意你進門了，不是砸我頭上，怎麼會是替你出氣？」

對哦。

蘇筠正視起來。

微微繃住了小臉蛋。

「像你們家這種情況不是風水問題，就是祖先在示警或者是在警告什麼」。

唐家祠堂從傳說來看就不簡單，更何況蘇筠知道唐家的大致來歷，不可能會無緣無故的祖先牌位這麼掉下來兩次。

事不過三。

第三次再掉下來，說不定真的會出現什麼。

究竟是警告什麼？

難道真的是警告唐家族人，自己不能進唐家門？

太無稽了，好吧。

現在在這個世界里，用淘淘的話說，她可是天道都忽視的存在呢。

想做什麼做什麼。

她這麼認真思考的小臉蛋，唐亦東動了動手，用力的攥了下指尖兒。

還是手癢。

於是就不客氣了。

捧住了她小臉蛋，就在掌心裡用力又輕柔的給搓揉了一頓。

欸欸欸？

「別打斷我思路」。

蘇筠拍著他的手，欲把他的魔抓給拍開。

像是要著急撓他的貓咪，唐亦東笑著就鬆開了手。

蘇筠揉著自己的臉，看這個人就跟看有特殊癖好的患者的眼神。

然後默默的往後退開了幾步。

捧著自己的臉警惕的看著他。

「好了」。

「過來」。

唐亦東向她招手，蘇筠又後退了兩步。

撫了下眉心，這姑娘下一步絕對是向三奶奶的廚房跑去。

「不揉你了」。

「剛是沒忍住」。

真的是沒忍住。

唐亦東覺得自己在這姑娘這裡沒忍住的事情很多。

看到這人還算真誠的表情，蘇筠暫且相信了他。

「我明天能去祠堂嗎？」

一般大家族祠堂，女人只有在拜堂的時候可以進祠堂，當然就是在以前古代的時候也有一些不甚講究的村子或者鎮上的小地方，女人是可以進的。

「不能」。

果然是這樣。

蘇筠想進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天空忽然就沒了太陽，有點陰天了，風颳了起來。

唐亦東摸了摸她的手。

溫熱不涼，「進屋裡去吧，我去前面了」。

前面的喇叭喜樂聲響了起來是要開席了。

蘇筠進了廚房，外面的天忽然暗了下來，這廚房裡的光線就暗了下來，從灶膛里透出的火光顯得溫暖可愛。

「亦東去吃飯了」。

三奶奶問了一聲，把鍋里剛蒸好的水雞蛋給端了出來。

「來，快嘗嘗，是不是特別鮮嫩」。

水水嫩嫩的淡黃色雞蛋羹在小盆里微微的晃蕩，顯得像是果凍一樣有點彈。

雞蛋羹上面加了蔥花和麻油。

「是不是很香？這麻油是我自己種的芝麻又磨出來的芝麻醬晃出來的香麻油，比城市裡包裝好的香油要純了很多倍，也更香，趁熱吃」。

聞起來有小蔥和香油的雞蛋香味。

這樣的味道，之前來的時候，張阿姨也給她做過，可是她吃一口就全都吐了，受不了這麼有味道濃厚的香味。

可是此時聞起來，卻覺得雞蛋很想吃。

難道是因為這雞蛋比較特殊？

蘇筠拿起湯勺，正要舀起一勺。

外面陰沉深深的黑壓壓天空忽然一個劈炸的響雷。

天空嘩啦啦的下起了雨珠子。

沉砸砸的都落了下來。

蘇筠站在窗戶前，看院子里的樹葉顏色都被雨水砸成了深綠。

前院傳來有響亂的遭雜聲，想來應該是那邊在緊急拉蓬蓋住席面的慌忙和忙亂。

三奶奶也站在窗戶前看雨勢。

奇怪的嘀咕道：「怎麼這秋雨下的像是夏天的響雷暴雨似的，這麼大的陣仗」。

看到蘇筠在望著雨有點失神的樣子，以為她在擔心婚禮。

安慰道：「沒事的，只是這麼點雨，族裡這麼多人，一會就能搭起個十里的帳篷娃信不」。

「這結婚的時候，下的雨越大這是好事，說明有深厚的福氣哩」。

是嗎？

「秋雨越下越涼，看奶奶有先智吧，娃穿著這一身就不怕凍著了」。

「吃口熱乎的，來坐這」。

三奶奶給她拿了個小木椅子和板凳過來，把雞蛋羹放在了凳子上。

外面的天色昏暗了起來，廚房裡的熱氣和火光照耀著，倒是顯得更溫馨了起來。

蘇筠吃了一口雞蛋羹，特別的香，有一種滑口。

對著那小鳳雞的來歷就有點特別有興趣了。

總覺得這隻鳳雞出現的不是巧合。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連著土色，把這雨都染的灰沉沉的。

三奶奶的羊圈和雞窩都蓋的很牢穩，她平時在家也沒什麼事，蘇筠來了，這奶奶就興奮起來了。

現在在廚房裡忙活開來。

廚房的角落裡有個木板，掀開下面是地窖。

地窖里不大，放著最多的就是大白菜，三奶奶下去抱上來一堆地瓜。

「這是窖藏的紅薯，水分不多，最是乾麵，我給娃放在灶膛里烤了吃，等會兒咱們停鍋的時候就能挖出來吃了」。

三奶奶邊做飯，邊問蘇筠家裡的一些情況。

聽到她成長的環境和過程，嘆道：「娃生來就有福氣，那些都是終要過去的，不像是我的釗哥兒，那是沒福氣的，年紀輕輕的就去了」。

三奶奶說著又傷心起來。

想到唐亦東說的犧牲。

雖然這麼說不適宜，但是蘇筠還是試著安慰道：「奶奶別太傷心了，亦釗哥即使走了，我覺得他定是覺得幸福的，奶奶要是一直傷心，會讓他不安心，不安心的話……」

靈魂也不能輪迴。

三奶奶是個看的開的人，跟蘇筠說，只是想說一說，對蘇筠的安慰，她並不在意蘇筠真的說了什麼。

聞言也是又回頭抹掉眼淚，笑了起來。

「是啊，亦釗能和其他的後生走出村子，這就是大福氣了，不是誰都可以有這福氣的，你大奶奶家的亦升，說是在村子里看起來怪威風的，平常二哥一房都不在族裡，都是他們家管事，可是我就看亦升那孩子沒出息，族裡有出息的後生都去報效國家了，在族裡窩著算什麼能力。」

大奶奶和三奶奶是妯娌，一輩子的姐妹妯娌，但是說到子孫後代時，尤其是三奶奶的孫子還犧牲了的情況下，不管是自己安慰還是別人安慰，都會說亦釗更好的。

這是兩個奶奶的小較量，蘇筠也不好說什麼。

三奶奶也只是要一個聽眾。

「咱們族裡的演武堂，那也不是誰都能通過的，必是從小就有出息的娃」。

演武堂？

等下。

「奶奶，演武堂是什麼？」

三奶奶微微的驚訝：「亦東沒跟你說過嗎？」

接著又想通了：「是啊，那種地方跟你說幹嘛呢，平白的讓你跟著擔心。」

三奶奶停頓了一下，沒有明說，「咱們唐家裡有出息的後生，以後都是要進那個地方的」。

沒有誰能避免掉，除非生在唐楚劍那一房，可以免掉，像是唐亦北和唐亦西，當年也是進過，只待了三天，兩個小兔崽子就受不了逃回了京城。

「其他族裡的後生要是想有出息的話，也都是要通過的，丫頭，你將來的孩子也得進去」。

「這不是奶奶嚇唬你，那個地方，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蘇筠想到唐亦東說是唐爺爺把他送回本家待了三年。

這三年就是為了通過演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