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總是盯著外面的那些木蘭花看什麼,現在晚上也不好看,明天白天的時候好好看看」。
七夜把襯衣袖子捲起來洗臉,看到蘇筠把烏黑沉木色的菱木窗打開,站在窗前,看著天井裡的木蘭。
一邊擦臉,一邊走了過來,湊到窗外看了看,一片雪白的花在四周黑洞的門樓里顯得在天井裡特別的突兀。
「沒什麼好看到啊」。
七夜並不覺得這花有什麼好看的。
把蘇筠給拉到一邊,把窗戶給關上了。
「這大晚上的外面都是濕寒氣,你不冷啊」。
七夜喝了酒,身上一股淡淡的酒香摻雜著暖陽般的男人氣息,醺染灼烈。
看到蘇筠又是不理他,自己朝裡屋走。
七夜都習慣了這種待遇。
以前的時候覺得這妹子特別好撩,怎麼現在感覺像是個隔著世界的人,怎麼撩都撩不動。
七夜摸了摸領口露出的鎖骨,他還特意的把領子上的兩顆扣子給解開了呢。
六哥的身體,真是從任何一個角度看都像是完美的雕塑,他剛才在洗臉的時候,看著鏡子里的人。
露出一個笑,覺得沒有女人能經受住他的笑容和六哥的外貌以及身體。
偏偏這個以前總是特別容易臉紅的小姑娘,現在看著他的眼神,就像是總想在他臉上找出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這讓七夜特別的煩躁,但是他為了不使蘇筠傷心,又得壓住這股煩躁。
煩躁的後續情緒就是暗爽。
對,就是爽,一股報復的爽感。
不理爺是吧,那你從爺臉上看出一朵花來,仍然是我,怎樣!
「今天來你們蘇家門口鬧事的那大娘,那桶尿潑得真是寸……
嘖嘖,正好把那字聯上的三個關鍵字給弄騷了。
要不是看她真瘋,我還以為那大娘是個別有心思的靈慧老夫人呢。」
七夜一副旁觀者的姿態。
「你說,你們家是不是真的有人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才讓這瘋大娘這麼鬧騰?
我看今天你那些親戚沒打她,還是因為你們這些人在,如果不是的話,不知道被揍成什麼樣呢」。
七夜坐在彭牙鏤空木雕海棠的圓凳上,自顧自的說著。
蘇筠把綠玉吊金環鉤放下,湖綠綢的床帳子放下,準備睡覺了,對於七夜的話只當背景音。
無視無聽。
七夜這個毛躁,一下就站了起來,伸手就握住了她拉著吊金環鉤子放下的手。
一雙鳳眸壓了下來,裡面就泛著三分邪氣三分壓迫的煩躁。
「你究竟是什麼意思?這樣天天讓我跟著你,又不跟我說話,也不理會我。」
「你看看我」。
七夜用那修長的手指指著這張俊美的臉孔。
「像狗嗎?」
蘇筠垂眸搖搖頭。
七夜就冷笑了起來:「我覺得挺像的,七爺我跟著你,硬是活成了狗,跟你說話也不理,說笑話你也不理。
討好你也不理,說話氣你也不理,你跟我說說。
究竟怎樣你才能滿意?」
蘇筠抬起眼睛定定的瞅著他,那雙即使是有媚意隱含的眸子此時看起來也像是梨花打了雨。
滿滿的戚風凄雨。
七夜煩躁的一雙長手指穿過零碎的短髮,用力搓揉幾下頭髮。
「得得得,就當我嘴欠,多此一問好吧。
您大小姐千萬別傷心,您這表情就好像是我對您做了什麼人神共憤,活該天打雷劈的事情」。
蘇筠跪坐在床上,立了起來,拉住了他正發燥虐待頭髮的雙手。
「那陳大娘口中的女兒是村口牌坊上的貞婦,是民國時候的人了。
所以絕不可能是她親女兒,很有可能這裡面有事情。
這事情應該是牽扯到蘇家人的。
我一直看院子里的木蘭是因為覺得那木蘭讓我覺得冷,只要是我感覺冷的東西,通常都不是什麼正常的事。」
蘇筠平鋪直敘的說完,他想知道,她就告訴他好了。
不是她不想說,她只是不想看著他,不想跟他說話,是因為不想想念那個人。
可是此時她改變想法了。
她只是不想看著這屬於唐亦東的五官變成了他希望生命燦爛的唐亦南時仍然緊起眉頭。
聽到她的話,七夜褪掉煩躁,臉上揚起如遠山春|光的笑,明|媚且賞心悅目。
「這就對了啊,人與人之間相處總是需要溝通的對不對。
你這樣拒絕和我溝通,怎麼知道我的好呢。
我去外面了,有事你喊我啊。
哥就是個不拿工資的保鏢啊。」
七夜轉身,剛才那明媚春|光一樣的笑漏開缺角,就跑出了一縷猙容邪氣。
不枉他這幾天的努力,這妹子終於不再對他冷臉冷言的樣子了。
雖然撩不動,且撩得很煩躁,但是還是得撩啊。
不撩動這妹子的心,自己怎麼得自由啊。
七夜暗暗想著,他總有一天要讓她放了他自由。
自由的自己想去找自己喜歡的女人就去找自己喜歡的女人。
想去過什麼樣的生活,就去過什麼樣的生活。
那一天,就是她寧願委屈自己,也不願意委屈他的時候。
雖然不知道蘇筠為什麼要讓自己非得跟著她,可是七夜知道,絕對沒有好事。
因為他看出來了,這妹子在等著他,等著他變成另外一個人。
絕不可能,這身體從今天開始就是七爺我的了。
七夜躺在外間黑漆鏤刻春睡海棠夜黃鸝的羅漢床上。
羅漢床上的中間鏡像是面紫檀描金琺琅玻璃的美人屏。
一個細秀眉眼的穿著素錦旗袍拿著一把月娥紈素團扇坐在一株木蘭花樹下的一塊玉玲瓏上。
七夜也沒心思去看這羅漢床的雕琢精良,枕著手臂就閉上眼睡覺了。
蘇筠拉了屋裡描畫金絲邊民國風蘭花喇叭樣式的吊燈,周圍立即漆黑一片了。
屋裡矮四腳沉褐色梨花木的櫥柜上擺放著的青色玉壺裡插著的幾株白木蘭成了這黑暗裡的唯一顏色。
白成了一道青煙,從木蘭花朵里一縷縷的冒出來,原本潔白似粉的霞光木蘭離開了這青煙。
一下也變得蔫頭耷腦起來,變得沒有了顏色般。
七夜正睡得香,就覺得有人在他耳邊小口小口的呼著熱氣。
這熱氣帶著嬌瑩瑩的在輕輕喚他:「先生,先生……」
七夜嫌那熱氣吹得耳朵痒痒,伸出手一揮,那青煙就像是被灼燙般焦急的逃竄了。
而那玉壺裡的白木蘭重新光亮起來,像是白紙上的輕描花朵上了顏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