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是一座灰青石色的牌坊，上面有「奇節性成」四個大字，和關於對一名叫秀姑女人的讚揚事迹。

在風雨侵蝕下，需要整修的殘破。

二叔祖在這個牌坊下佇立了下：「原本村裡的十座漢白玉牌坊都被搗毀了，就剩這一座。」

二叔祖說著有點悵然，有點傷懷，還有點鎖在過去歲月里的食古不化。

「之前我讓蘇築向鎮里申請修整撥款，那些人見都不見就把蘇築給攆了出來」。

蘇築是蘇姚參的孫子，也是如今蘇杏村的村長。

實際上這個村長是蘇氏族人自封的，因為鎮上派下的村支書，這裡的村民根本不承認。

蘇杏村是皖南地區古建築宅院保存比較完整的村落。

只要把這裡開發成旅遊村，市政建設不比省會差。

可是蘇氏族人在族老的帶領下比較頑固，這裡的管理，還是自古時就有的姓氏族制。

派下的人都被蘇氏村民給攆走了。

市裡知道京城裡的蘇家跟這裡的關係，不敢逼得太緊，每隔一段時間就來做思想工作。

蘇姚聖沉默眼，知道這是蘇姚參在給他倒苦。

七夜在蘇筠耳邊小聲道：「這種逼死過女人的牌坊，有什麼好可惜的，壞了就壞了，修它做什麼。」

「怪不得鎮里不給他們撥款呢，現代化建設，雖然不像以前會做出四處搗毀這種封建牌坊粗暴的舉動。

但是這種思想遺風還是不提倡的。

我看你那叔祖，這是在暗示你爺爺給下面人遞話呢。」

看到蘇姚聖不搭話，蘇姚參也知道，現在村裡所謂的族人已經不像是古代那樣作為一個氏族給在朝為官的族人提供強大的氏族支持。

現在不過是念著舊情。

市裡對蘇杏村的規劃，他知道沒有蘇姚聖的話，那些人早就動手了。

「這是祖先們留下的地方，是一方凈土，是在這俗鬧的世間，一方雅緻浸潤的安詳村落。

我怎麼能看著那些人用拙劣的刻刀在她臉上刻成面目亂花的樣子。

看著她被那些拿著小紅旗，帶著小紅帽的人像是看馬戲似的在村子里穿梭。」

蘇姚聖理解他對這村子一直保持舊時模樣的情懷。

「二哥，你說的這些我明白。

可是你也該知道時代在進步，蘇杏村不可能永遠這樣保持下去。

就算現在還能勉強維持住。

你能看住現在竹子頭輩分的族人，但是有多少是偷偷離鄉不回來的？

你數過嗎？

到了下個王玉旁輩分的時候，你大概也看不住了。

我現在就已經心有餘力不足了」。

「市裡的規劃能讓蘇杏村這些村民生活的更好，也能讓各自家中的祖宅更好的修葺一下，是對所有人都有好處的」。

每次回鄉祭祖，蘇姚參總會跟他提這個事情。

蘇姚聖一直沒說話，是因為他知道，蘇姚參的做法，是在故步自封，腳步想往過去走。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

所有阻礙時代發展腳步的做法，終將被歷史的車輪拋棄。

蘇姚參那行將就木的臉色變得不好看起來。

過了一會，收起了臉色，又笑道：「不說這些，這次你回來是給孫女上族譜，拜宗祠的。

這也說明你從來沒忘過祖宗，知道這一點，二哥就放心了，有天你總會可憐可憐這祖先們留下的村子。」

聽到他的話，蘇姚聖心裡苦笑。

他以前在本家是受古時私塾教育長大的，對祖先恭敬崇拜的本質是刻在血脈里的。

只是他出去后看到世界的變化，看到時代的腳步，他變了，可是這個生他養他的村子仍然被鎖在了過去的時光里。

只是鎖得住村落，卻鎖不住接觸外面世界小輩們的心。

從這些年不停有進京竹子頭輩分的小輩來求見他就知道。

蘇杏村能維持到現在，又怎麼沒有他的關照呢。

不然蘇姚參以為他遞幾句話，那些小輩族人會這麼乖乖聽他這個昔日的族長嗎？

為了這樣，蘇姚聖這些年往本家族裡貼下的錢來維持一些族人的生活。

因為蘇杏村的鎖村，讓這個村子收入微薄。

甚至蘇姚參在村子里推行私塾教育，也沒人想去。

而這些都是要錢的。

「二哥，時代已經變了，我們唯有接受他。」

蘇姚聖說這麼一句，看到蘇姚參把拐木杖敲在地上登登作響。

「我以為我爺爺和你爺爺就夠頑固的了，想不到食古不化的在這呢。」

「這老大爺想幹嘛，他難道想讓整個村子里的人都跟著他回到以前耕田讀聖賢書的時代里去？

誰來養這麼多村民，他難道想不到嗎？」

「老人總有老人的固執和傷懷」。

蘇筠體諒的說了一句。

被七夜嗤之以鼻：「他自己個兒傷懷就自己個兒好好傷，這樣逼著大家都跟著他一起傷懷懷古算什麼。」

「其他人有其他人想過的活法對不對」。

「就你懂」蘇筠瞪他一眼。

「嘿，你這是說不過哥，就耍無賴是不是」。

「好好，你是對的，您是祖奶奶，成不」。

看到蘇筠瞪著他的大眼睛里又開始水瑩瑩的了，七夜趕緊認輸。

杏村的道路地磚和江南不同的是瑣碎，不是那種整條整條的青石，而是一塊塊小方形的青磚。

不過一樣的是光滑帶著油潤的光。

蘇筠走在這裡，看到周圍有很多人家都是青木門鐵門環，白牆的屋檐下吊著不甚明亮的紅燈籠。

周圍除了他們這一大隊人，倒是顯得很靜寂。

讓這座帶著青杏煙的村子在冬夜裡顯得有兩分冷恐。

「你們家祖籍地兒，怎麼那麼像國產電影里那種在荒村裡拍驚悚客棧的地方？」

「你不說話我也知道你不是啞巴」。

蘇筠現在和七夜的日常多是爭吵，然後，蘇筠如果一想露出那種屬於特別悲傷的神情時，七夜就會立馬認慫。

「哥本來就不是啞巴，你見過這麼帥的啞巴嗎？」

「我剛才看到你那叔祖，那表情就像是要拉著七爺我去他家做孫女婿一樣，太熱情了。

不過那得看他孫女長得好不好看了，不好看，七爺我可是不會動心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