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牧走了,走前給何箐箐發了條簡訊,何箐箐那時候正忙著,看到簡訊時已經是中午。
簡訊內容極其簡單,只有三個字:我走了!
但就這三個字,讓何箐箐反反覆復看了很多遍。
跟徐子牧認識十多年,記憶中的徐子牧,給自己打電話和發簡訊的次數算是比較少的。
而這次來到B縣,短短兩三天的時間,他已經主動跟自己聯繫了兩次,多少讓她有些心悸。
唇角彎了下,將手機收起,繼續,忙活手頭的事情。
再次遇見邵斌,是在當天傍晚的時候。
邵斌主動來找的她,跟她打招呼。
何箐箐很不好意思,邵斌其實長得算是不錯,高高大大,很精神。
那天他說的話,多少帶著點追求的意思,很可惜,她沒法給予回應。
有些話,她也想趁著今天說清楚。
可她沒想到,邵斌之後是第一句居然是:「你知道先前救你的那個消防員,就是徐……他現在在哪兒嗎?」
何箐箐怔了下,沒想到他問的人居然是徐子牧!
還有他說先前救她的,這麼說,昨天中午的事情他也看到了嗎?
她說:「恩……我知道的……不過你……你認識他?」
邵斌點了下頭:「認識,不過我不確定他似乎還能認出我……但我想見他一面!」
何箐箐盯著邵斌看了會兒,邵斌是個軍人,認識徐子牧的話,難不成……
「你以前……在雲南軍區服役過?」何箐箐下意識的問了句。
邵斌一怔,跟著點頭:「是,我十七歲入伍,進入部隊之後,就在雲南軍區服役,當時徐中將是我的上司,你……你果然是認識徐中將的……」
何箐箐眼波閃了下,說:「恩,認識的,我當初在雲南呆了很久……」
「是嗎?那你去部隊看過徐中將嗎?當初徐中將的弟弟也在我們部隊的,不過可惜最後……你,你都認識他們吧!」
何箐箐當年去過部隊找過徐子夜很多次,部隊有不少人都認識她。
但也有不認識她的。
而且,就算認識,一晃快十二年過去,記不清也是有的!
何箐箐沉了口氣說:「徐隊長受了傷,已經醒過來了,但他沒法繼續參與救援,所以今天上午已經被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邵斌皺了皺眉,有些失望。
但很快坦然一笑,說:「沒關係,我現在已經知道了徐中將在什麼地方,等我得了假期,就去找他……對了,雖然很冒昧,但是護士小姐,你可不可以將徐中將的電話號碼給我,我放假估計還要一段時間,想在那之前,給徐中將打個電話,問候一下!」
何箐箐抿了下唇,她並不確定徐子牧想接觸關於過去的種種,所以邵斌的要求,她暫時還真不好滿足。
她道:「你看這樣行嗎?你將你的電話號碼和通訊地址告訴我,我回去之後讓他……讓他抽空聯繫你?」
邵斌想了下,點頭:「可以,不過我沒有手機號碼,只有部隊哨點的,可以嗎?」
何箐箐點頭:「可以的!」
號碼留了之後,邵斌對何箐箐說了聲謝謝,打算走。
忽的想起什麼,又回頭,說:「對了,護士小姐,我這人有點粗心,和你聊了半天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方便的話……恩,可以告訴我嗎?」
何箐箐抿了下唇,說:「我姓何……叫何箐箐!」
邵斌笑:「箐箐,很好聽呢……那何護士,你先忙,我走了!」
何箐箐點點頭,邵斌轉身離開。
看著他的身影,又看著手機上她記錄的號碼。
何箐箐想,不管如何,號碼她會交給徐子牧,至於徐子牧會不會打過去,那是他的自由。
何箐箐在B縣又呆了十多天,別的救援團隊都離開了,他們和六院的人都還沒走。
主要也是考慮到距離比較近,希望做好最後一站防護工作。
和B縣的鄉親們一起經歷一場場離別,何箐箐偶爾還覺得挺不舍的。
雖然她並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但至少曾經一起戰鬥過,這種感情,本就無比堅韌。
吳迪等人比何箐箐等人早回去了三天,走的時候何箐箐特地去送了。
十多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夥子,經過這十幾天的折磨,都瘦了許多,但精神氣兒卻非常好。
不少人見到何箐箐還是「嫂子」、「嫂子」的喊,弄得她很不好意思。
楊福軍這孩子最會起鬨,起初還懵逼,後來喊「嫂子」最歡的就是他了。
吳迪沉默的很,倒是沒說什麼話,只一句「保重!」
很快車子啟動,何箐箐對著眾人揮手告別。
楊福軍帶頭喊道:「嫂子,等你回來我們要吃你和老大的喜酒!」
跟著和他一車的一群人一起起鬨「吃喜酒」、「吃喜酒」的喊,弄得何箐箐哭笑不得。
這哪兒跟哪兒啊,就吃喜酒了!
不過想到跟徐子牧的未來,又覺得,或許可以期待!
三天之後,何箐箐跟六院的人一起,最後一批坐車離開。
這一次,他們是被送別的人,而送他們的人,是B縣的老百姓們。
何箐箐坐在車裡,看著身後一群樸實善良的面孔,多少覺得傷感。
身邊的同事甚至還掉了眼淚,說:「等有時間,我一定要過來看看這裡的鄉親們……希望他們早點重建家園,過上幸福安穩的日子!」
何箐箐望著鄉親們身後的廢墟,也是感慨一片,是啊,希望他們此生不要再遭受一次這樣的變故。
希望他們從此安暖,一世無憂。
畢竟地震已經過去很多天,道路搶修也基本完成,回去的道路,算是通暢的。
四個小時不到,他們已經回到了城鎮。
連續十多天的高強度忙碌,眾人都是累了。
所以醫院特許放了半天假,讓他們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再來上班。
何箐箐回到家中后,首先洗了個澡,然後就一頭扎在了被窩裡。
此前,她還沒覺得多麼累,但當踏進家門,精神鬆懈的那一刻,是真的撐不下去了。
想想此前的十多天,莫不都是精神意志在支撐?
他們是中午左右回來的,這一覺,何箐箐一直睡到了外面天色擦黑。
摸著手機看了下時間,已經快晚上八點。
掀開被子起床。
冰箱里的一些白菜基本都焉了,不能吃了。
當時走的太急,根本沒來得及收拾一下。
倒是有些雞蛋和面,但此時她又不太想吃面。
看來這一頓,只能出去吃了。
忙了十幾天,犒勞下自己也是應該。
眼波閃了下,她拿起手機,尋到一個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三聲后,被接起。
「回來了?」
男人磁性的聲音傳來,久違的溫暖。
何箐箐點點頭:「是啊,中午回來的!」
那邊「恩」了一聲,沒別的話。
「對了,你還在六院吧!」
他傷的挺重,走的時候身體都不能動的,現在十幾天過去,不知道他好了沒有。
其實這十幾天,倒是聯繫過兩次,但當她問及他的傷時,他只說還好,並不提及太多。
她也不想說多了讓他煩心,畢竟她再怎麼擔心,也沒法回去照顧他。
徐子牧「恩」了一聲,說:「恩,還在……」
頓了會兒說:「下周一出院!」
下周一?何箐箐看了下牆上的掛歷。
今天周五,也就是,三天後?
何箐箐說:「那……那我明天下午下班後去看你吧!」
徐子牧「恩」了一聲,說:「可以!」
何箐箐抿唇笑了下,說:「那你好好休息,我……我掛了!」
「等等……」徐子牧叫住她。
「怎麼了?」何箐箐眨眼睛,不明白。
徐子牧道:「沒什麼,就是想問問你,晚飯吃了嗎?」
何箐箐沒想到徐子牧會突然問這句。
她本想說自己吃過了,可又莫名不想騙他。
她如實道:「睡了一下午,剛打算下樓吃……」
「那你現在下樓,去路口等著,回頭我讓吳迪給你打電話!」
何箐箐眨眼睛,不解:「讓吳迪給我打電話?做什麼?」
「還不是楊福軍那小子,覺得我在醫院吃的不夠營養,今天下午和吳迪一塊去了黑子那兒,說讓黑子給我做一頓好的,結果到現在人還沒過來,我先前打過電話,說還有一個湯就做好了……反正多一雙筷子的問題,來不來?」
何箐箐咬著唇,心裡百味雜陳。
意思是,馬上就可以見到徐子牧了嗎?
那麼快?
「怎麼?不來嗎?」
聽不到她回噠,徐子牧再次問了句。
「沒……沒有的!」何箐箐忙說。
一顆心,快要跳出來了。
「那成,你先下樓吧,等電話就可以!」
何箐箐應了一聲,徐子牧已經掛了電話。
……
何箐箐很快換了身衣服,拿起自己的包包下了樓。
路上時已經接到了吳迪的電話,吳迪說他們剛從齊磊家出發,很快去接她,讓她先等幾分鐘。
何箐箐站在路口時,心口還是跳的厲害。
可她又得承認,能夠見到徐子牧,她是很高興的。
等了沒幾分鐘,一輛車子停在她的面前。
坐在副駕駛的楊福軍立馬下車,見到就是一句「嫂子」,弄得何箐箐更不好意思了。
車內彼時已經四個人,也只能再坐下一個人了。
前面開車的是吳迪,楊福軍在副駕駛,手裡拿著兩個大桶的摺疊飯桶。
看來的確做了不少飯菜。
後面是齊磊和齊香。
何箐箐正好和齊香挨著一起。
齊香對她的態度並不友好,很不情願的挪了下位置。
何箐箐也沒太在意,坐了進去。
楊福軍道:「嫂子,你是今天剛回來的嗎?」
何箐箐還沒回答,齊香就來了一句:「喂,楊福軍,你能不能好好說話呀!」
楊福軍知道齊香對徐子牧的心思,掩飾住心底的不舒服,改口道:「那成,暫時還是喊護士姐姐吧……護士姐姐,你是今天剛回來嗎?」
何箐箐也有些尷尬,但還是回道:「是啊,今天中午!」
楊福軍「嘿嘿」一笑:「你看,你剛回來老大就讓我們帶你去見他,果然,想念的緊了……」
「楊福軍——」齊香大喊了一聲,明顯怒氣!
「我又怎麼了……」楊福軍皺眉,也不太高興了。
齊磊打圓場,說:「好了好了,你倆消停點,都吵了這麼多年了,還沒吵夠嗎?待會見到老大,指不定還要挨訓!」
齊香和楊福軍都不服氣的不做聲,一時之間,車廂陷入沉默。
何箐箐有心解圍,但似乎兩個人吵架的癥結點恰在自己,索性,還是閉嘴吧。
小城鎮,晚上路上車輛不多,所以到六院開車,也就用了二十多分鐘就到了。
其實六院和縣醫院是有直達公交車的,需要四十多分鐘。
何箐箐先前覺得,去找他算是很方便的。
徐子牧住的是單獨病房,這倒是讓何箐箐詫異。
看來他的傷勢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嚴重。
可仔細想想,若是不嚴重,以徐子牧的性格,怎麼可能安安分分的在醫院呆那麼多天。
何箐箐想的沒差,但有一點卻錯了。
徐子牧的確傷的不輕,但他這麼多年什麼傷沒見過,沒受過,又何曾在醫院一呆十幾天。
醫生說下周一出院,他就真的安安分分的等待到下周一……
無非是,變得惜命了。
三天前,吳迪來醫院看他,那時他已經可以下床行走了。
看著也像無大礙一樣,但他卻沒有像以前那樣偷偷溜掉,將醫囑當放屁。
吳迪說自己活見鬼了。
他只是淡淡一笑,說:「沒辦法,肩上多了一個人,就多了一份責任!」
吳迪挑眉:「怎麼?想清楚了?」
徐子牧沉默片刻,說:「算是,但還不是完全清楚……但也許再過個兩三天,就想清楚吧!」
而如今三天已經過去,他是想清楚了嗎?
其實,他還是不太清楚。
但無疑,當看到她的身影出現在病房的剎那,他漂泊無依的心像是尋到了一個安穩的角落,終於可以駐足休息了。
這麼多年,這麼多年,這是唯一,唯一的一次!
彼時,清楚不清楚已然不是多重要!
他知曉的是,若是錯過了這個唯一,他這一生,怕都要茫茫無所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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