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聖保羅還處在晚冬，但實際上聖保羅是沒有冬天的，就算是這個時候，聖保羅的溫度都有二十多度，陽光明媚，曬在身上還會覺得有些熱。

所有人穿的都是單衣，還有不少人乾脆穿的就是短袖和短褲。

這就是聖保羅。夏裝在這個城市永遠不過時。

陽光明媚的時節，非常適合室外活動。

在一幢乳白色的玻璃幕牆建築下面，就是一個公園一樣的園林建築，非常寬敞。

綠草茵茵的草坪，圓形的噴水池，還有各種造型的花壇。

有人在草坪上漫步，充分享受陽光。

還有人坐在輪椅上，停在陽光燦爛的寬敞地方，一動不動地做著「日光浴」。

鳥語花香環抱著他們，水聲嘩嘩，猛地看上去，這就像是聖保羅街頭的那些公園一樣。

但你仔細看才會發現不同尋常的地方——這些曬太陽的人所穿都很同意，他們穿著有淺灰色豎條的白色制服，上衣和褲子都是這樣。

再仔細觀察他們的神情，你會發現他們的表情都有些怪異，尤其是目光獃滯無神，懵懵懂懂，彷彿什麼都不知道一樣。

這裡就是聖保羅精神病院里的大院子。

天氣好，就是不少病人在護士的照看下來出來放風的時間。

孫奉陽坐在草皮上，就在他的旁邊是盤腿坐著的榮光和他的爺爺。

和榮光每次看到老神仙時不同，這次老神仙並沒有穿著一身高手風範的白衣，而是穿著普通的病服。

「……老神仙你知道嗎？當我跳起來的時候，我還罵那個在我後面推我的人呢！結果下一秒我就進了一個凌空抽射！哎呀，他們當時的表情啊……全都被我嚇住了！其實我也被嚇住了，但是我沒好意思告訴他們那是一個誤打誤撞的進球……哈哈！」

榮光手舞足蹈地給孫奉陽的爺爺講著他在比賽中的趣事。

爺爺就在旁邊安靜地聽著，不時捋捋鬍子，呵呵笑著。

孫奉陽沒在意榮光講了些什麼，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觀察爺爺的表情上。

今天，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爺爺笑了。

實際上，在榮光出現在他爺爺面前，爺爺就露出了微笑。

隨後兩個人就直接拋開了他，一邊說一邊走，來到了這陽光明媚的廣場上。當然，絕大多數時候都是榮光在講，爺爺在旁邊安靜地盯著。

但笑容很多，幾乎臉上一直都掛著笑容，甚至還會經常笑出聲！

這一幕最初讓孫奉陽很驚訝。

自從爺爺犯病之後，他就很少看到爺爺這種發自內心的笑了。

今天半天時間，他所見到的都數不清次數了。

他越發覺得自己帶榮光來看爺爺是正確的。

在看了昨天榮光的那場比賽之後，他也明白了自己的爺爺為什麼會這麼看重榮光了，甚至甘願為了他三番五次從醫院裡跑出去。

他想起自己小時候被爺爺的那些所謂特訓折騰的鬼哭狼嚎，一天都堅持不下來，最後為了逃避爺爺乾脆躲到外地去上學了。

當時他走的匆忙，一定沒看到爺爺失望的眼神。

但是爺爺啊，孫子我也不是那種骨骼驚奇的人……你還是饒了我吧！

後來自己聽說爺爺沒事兒就上街忽悠那些小孩子，拿他們做自己的試驗品，甚至還弄傷了一個孩子。家人這才忍無可忍，將爺爺送進了精神病院……

現在在他眼前，就有一個人竟然能夠承受得住爺爺長達一個月的地獄特訓的調教。

爺爺終於找到了一個「骨骼驚奇」的人了，能夠寄託他理想和希望，他一定是很喜悅很幸福的吧……

※※※

終於到了要告別的時候，榮光有些依依不捨地和老神仙說再見。

「老神仙你在這裡好好休息，我會抽空來看你的！」

老神仙卻示意榮光站近點，再把鞋脫了。

孫奉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的爺爺要做什麼。

榮光倒是對老神仙的話沒有絲毫懷疑，說脫就脫。

看到榮光把鞋子脫了，孫奉陽才發現榮光的腳很大，不成比例的大。以榮光的身高來說，他不應該有這麼一雙尺寸的腳。

老神仙蹲了下來，骨節突出猶如鷹爪的一雙手開始在榮光的雙腳上摩挲著，接著順著一路往上摸，腳趾頭、腳面、腳踝、小腿、膝蓋、大腿……一直摸到了髖關節。再順著脊椎往上摸。

摸到了榮光的肩膀之後四處捏著，最後再順著胳膊摸下來，一直摸到了榮光的手指尖。

摸完了之後，老神仙點點頭，勾手將自己的孫子叫到一邊，對他交代了一番。然後都沒有向榮光告別，就直接轉身走向了那幢黃色的大樓。

孫奉陽則看著自己爺爺的背影，又看看旁邊的榮光，一時間有些猶豫。

他和榮光一直走出了精神病院的大門，孫奉陽才對榮光說：「爺爺說你的速度還能再提高一點，他要讓我多幫幫你。」

榮光長大了嘴巴。

「但我覺得速度不著急，你現在最需要的是加緊練習你的遠射。」

其實爺爺不說，孫奉陽也打算幫助榮光——自己爺爺看好的人，他也很有興趣，要不然他幹嘛要專門跑去找榮光告訴他要遠射的事情。

不過他和爺爺不同，他有自己的一套。他可是在德國學了系統的運動醫學的，還在德國的體育圈子裡工作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對運動有著自己的理解和想法，他是接觸過職業足球運動的，所以在這方面，他可要比自己的爺爺更專業。

「你之前的得分方式都過於靠進球門，依賴距離。遠射能夠讓你擺脫這個依賴。這樣一來，你的速度就可以發揮作用了。因為你只需要閃開一個球員，哪怕只是暫時的閃開，拉出空當和角度，你就可以直接起腳射門。我注意到了你在上一場比賽中就是這麼進球的。你在那個進球中有什麼感受嗎？」

榮光仔細回想上場比賽自己進球的過程，然後說道：「我之前一直都找不到遠射的節奏。但是當我利用速度閃開對方之後在射門，竟然感覺非常好。我就覺得奇怪呢——沒有人逼搶我，我反而踢不進去，怎麼有人逼搶了我就踢進去了呢？」

「那就是身體自己的反應，是排除了一切雜念的身體本能。你反覆練習的目的就是這個，讓身體記住比讓腦子記住更適合於運動。」孫奉陽說道。

他說的榮光身體都躍躍欲試，馬上就要開始訓練了。

但孫奉陽話還沒說完呢。

「我注意到你常去湖畔公園。那裡是一個練習的好地方，但你不要去湖邊的沙灘球場練習。」

「咦？為什麼？」實際上榮光確實有打算去哪兒練習的。因為遠射需要更寬闊的空間，需要有一個真正的球門，最好還有一個門將。總是自己和戈多兩個人在天台上也實在是施展不開。

天台上有各種各樣的障礙，拿來做障礙帶球的練習倒是不錯——時機尚榮光最近就已經在開始這樣的練習了。

但是作為練習遠射的場地，還是太小。

「沙灘鬆軟，和天然草皮的觸感是完全不一樣的。你在沙灘這樣的地方練習遠射，只能學會不正確的發力方式。不利於你掌握正確的技術動作。等你到了真正的比賽中，你還是等於沒學會遠射。所以你必須去堅實的地面，最好就是天然草皮的環境下。沙灘是一個練習體能和力量、爆發力的好地方，但不是練技術的地方。」

※※※

練習場地的問題很快就解決了，因為當球隊恢復訓練之後，榮光發現他被助理教練毛羅安排了全新的訓練項目，正好就是遠射練習。

同時榮光在訓練開始前，和訓練結束后，以及午休時間，都可以借用球隊的訓練場來進行遠射訓練。

這一下子就解決了榮光的問題。

他在訓練場可以有很多的時間進行遠射練習了。

唯一的小問題就是沒有門將。

不過榮光也有辦法。

沒有門將，自己就盡量不要讓球門的正中央踢嘛，球門的四個角是門將最難守的，自己就盡量朝那四個角踢好了！

就這樣，榮光把足球在距離球門四十米的地方一字排開，然後一個個帶球往前，跑了兩步之後就起腳射門。

雖然沒有防守球員，可他依然帶球的過程中幻想著有人在防守他，為了擺脫對方，晃開射門角度，他就得做出各種擺脫的動作。

他就這麼一個人在球場上晃動著身體，最後再把足球射出去。

一開始他晃動的時候用力過猛，射門的時候早就失去了平衡，射出去的足球也一點準頭都沒有。

他經過反覆練習才逐漸找到了那種正確的感覺。

最重要的是節奏。

接球，帶球，加速擺脫，減速射門。

整個過程要一氣呵成。

到最後榮光甚至已經可以在自己射門出腳之後，就能夠提前「預測」這球能不能進了，十腳能猜中八腳。

這就是那種感覺！

但榮光並不僅僅滿足於就這樣。

他要抓緊一切世間加強自己的遠射能力。

在訓練基地里，他可以練準確度。

回到家他可以練射門的力量！

榮光因為跑得快，所以爆發力好。

但是身體瘦弱，力量不足。儘管這幾個月時間他一直都在吃很多東西，然後再通過力量訓練轉化為肌肉。

但因為基礎太差，所以現在也算不上力量大。

要知道榮光剛剛來巴西的時候，他的身高是多少——一米五五。一個長期在山村裡過著貧窮生活的孩子，根本不存在什麼營養的說法，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什麼營養均衡啊……聽都沒聽說過。

因為長期營養不良，所以榮光的身高很矮。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能有這樣的速度，真的只能說是上天賜予的才能了……

不過這樣的情況倒也不算是不可思議的。中國這麼大，人口如此眾多，誰知道又會有什麼絕世天才被淹沒在了生活中呢？

榮光來到巴西之後，過了七個月，他現在的身高是一米七二，七個月時間長了十七厘米，這個速度可謂非常快了。他的身體正在急速生長，有些時候睡覺的時候他都會因為抽筋被痛醒，他甚至可以聽到自己關節里發出的聲音，那是身體在生長的喜悅聲。

身高長得快，體重增加的慢，看上去榮光更瘦了。

但是榮光知道，他的肌肉在增加。

力量也在緩慢地提升著。

榮光現在要做的就是增加自己射門的力量。

健身房去鍛煉那是一種方法，但榮光覺得太慢了。

他要提升自己的腿部踢球力量，他有自己的土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