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歡以為這一生都沒什麼機會用上迴風返火這門仙術，但不怕一萬隻怕萬一，世事的變化總是如此無常。

  作為上界魔神，上燡的實力毋庸置疑，凡界只有極少數如太清、柳清歡這般頂尖的大乘修士，勉強能與之抗衡一二。其他修士和凡人在其面前，就如螻蟻一般無足輕重。

  所以人間界承受不了上燡自爆，難怕他並非真正的自爆，其後果也不堪設想。

  玄黃界歷史悠久，曾經是原始荒古大陸的一部分，所以其上有許多古老的傳承。

  更何況玄黃界作為數一數二的大界面，其上的生靈無計其數，如果被毀，對於整個人間界來說，不僅是巨大的損失，而且慘絕人寰。

  柳清歡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發生，上燡雖不是因他而下界，卻是因為他現身在昆冢大會上，包括如今這樣的局面，很大一部分原因也與他很有關係。

  如果他不借用真龍之力強行破開上燡的禁制，至少不會威脅到外面的人，但當時的情況緊急，與對方同處一個狹小的空間等同於十死無生，他當然要反抗。

  哪知上燡馬上要歷什麼天人損劫呢，還想毀滅整個玄黃界！

  天昏地暗，雷火肆虐，身形龐大的巨獸只剩下一副光禿禿的骨架，散發出的氣息卻越發恐怖，幾乎撕裂空間。

  「你怎會在此處？！」

  發現柳清歡出現在身側，上燡眼眶中的紫焰狂跳了一下！

  雙方已不是第一次交鋒，他的一具化身就毀在這看似弱小可欺的凡修手上，而且每次對方總有些奇招打得他措手不及。

  因此，上燡很不想承認，但他的確突然生出一種不太妙的感覺。

  一瞬間，上燡決定不再等了，細密的咔咔聲密集響起，骨架內漲縮不定的紫色光團表面也出現裂紋，露出熾熱滾燙的內核。

  但他此時幾乎不能移動，只能眼睜睜看著柳清歡一指點在身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空中呼嘯的火焰停止飛舞，被掀起的土塵漂浮不落，連蜿蜒的雷光都如凝固了般。

  柳清歡感覺自己的法力在剎那間被抽空，同時消耗的，還有他的壽元及神魂力量——

  天地開始扭曲，眼前的一切變得光怪陸離，猶如掉進了染料缸里，所有色彩糊成了一片。

  哪怕在天罡三十六仙法之中，迴風返火無論從威力還是作用，都能排在前列，其修練難度更是極高。柳清歡當年花費了大量精力，用了好幾百年時間，才最終將其掌握。

  然而他還是第一次真正施展此法，已經預料到會付出很重的代價，但也沒想到會這麼重！

  瞬間被抽走了近五千年壽元，柳清歡自持剩餘壽元還很長，也不由心驚不已。

  五千年！

  此法太過霸道和可怕，絕對不能再動用第二次！

  從根本上來說，迴風返火也是時間禁術的一種，可以逆溯一段時間，將事態倒回到難以挽回之前。

  而此仙法之所以能被天道容忍，柳清歡懷疑就是因為要付出如此高昂的代價，過後還可能有別的天罰等著他。

  時間逆溯，起死回生！

  如此逆天之仙法……這點代價似乎也不算什麼了？

  利與益，值不值，等等問題都快速划過心頭，但不管怎麼說，柳清歡絕不允許上燡再次肆虐人間界！

  他睜開眼，所有光怪陸離的色彩又重新組合在了一起，他又回到了樓頂對戰台上，台下是密密麻麻的觀戰人群。

  其中有些人在之前的時間裡已經死了，但這會兒卻還活生生的。

  往對面一望，一眼就看見對面的上燡——不，對方此時還維持著血無常周季淵的外表，正裝模作樣地在他的空間道境中橫衝直撞。

  很好！

  柳清歡取出一支丹瓶，打開來，果見那顆之前已被他吃掉的冰丹還好好的在瓶里。

  他人雖然回到了之前的時間，但狀態卻是施展迴風返火後的狀態:全身多次暗傷，經脈內空空蕩蕩，丹田乾涸，神魂力量被抽走了近三成，以及那看不見的丟失了的五千年壽元。

  當機立斷吞下冰丹，感受著兇猛的藥力快速充盈經脈和丹田，柳清歡展開了因果簿。

  之前，他與周季淵無冤無仇，並不想取對方性命，所以一直在留手，沒有使出真正的殺伐手段。

  但對面既然不是血無常周季淵，他也就毫無顧忌了！

  千秋輪迴筆落下，寫的第一筆卻不是周字，也不是真仙文，而是真魔字！

  在魔界遊蕩那麼多年，柳清歡不僅學會了多種魔族語言，也打探到了很多秘辛，比如上燡的魔族真名。

  相對於人修對自身真名的忌諱和保護，魔族在這方面並不太在意，他們中大多數一輩子都學不會一個法術，憑藉的是肉身的蠻橫力量。

  相較於真仙文，真魔字更加繁複難寫，每個字都像從污渠中拎出來的抹布，拖泥帶水，散發著難聞的氣息。

  書寫真魔字還需要強大深重的陰暗情緒或者惡念支撐，如今正好，因為柳清歡現在就想要上燡死！

  因果簿穩穩地漂浮在身前，漸漸放出一圈圈黑色光暈，隔著無數道空間屏障，上燡猛然抬起頭，終於察覺出了不對勁。

  「你在做什麼？！」

  柳清歡頭也不抬:「寫遺書，給你！」

  上燡頓時沉了臉，倒不是因為柳清歡的話，而是突然感覺到一陣冷意，就仿佛有刀鋒從上方掠過。

  「靈魂之術！你怎麼認出的我？」

  柳清歡不答反問:「認出什麼，你不是周季淵嗎？」

  他執筆的手越來越快，因果簿上一個名字即將完成。而對面上燡的臉也繃不住了，綻開一條條裂紋，鮮血和黑氣瘋狂湧出！

  「魔氣！」太清驟然起身，肅然道:「無常兄是正道劍修，怎麼會有魔氣放出？那人不是無常！」

  周圍人頓時譁然。

  「那他是誰？」

  「有人冒充血無常上台？」

  「魔族，是魔族！」

  上燡在這一瞬竟然感覺到了威脅，他放棄了偽裝，直接化成一道黑芒，直接撞碎數層空間屏障，朝柳清歡撲去！

  柳清歡並不覺得自己能寫死上燡，實力的差距擺著，就如螞蟻與大象。螞蟻拼盡全力打出一拳，對於大象來說就好像撓癢。

  當然，他覺得自己多少要比螞蟻強些，一拳打不死對方，也能讓對方受不小的傷。

  而他的目的也不過如此，眼看對方來勢洶洶，他落下最後一筆！

  上燡此時全身如同被刀分割，布滿了裂紋，突地悶哼一聲，狠狠搖晃了一下，差點從空中跌落。

  來自神魂的尖嘯充斥著整個對戰台，上燡面露痛苦，眼中卻冒出憤怒的火光，速度不減地猛撲而來！

  柳清歡正欲閃避遁走，就見籠罩戰台的大陣光罩閃爍了幾下，下一瞬竟然消失了！

  「誰讓你們關閉大陣的？！」柳清歡氣急，後續所有計劃都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打亂，一轉頭，就見三道飛奔而至的身影。

  「主人小心！」

  「太微道友？」

  柳清歡沒管太清和廉貞等人的疑惑之色，一揚手，將幽焾三個強行收回靈獸袋，然後主動迎向上燡！

  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塊巴掌大的碧玉，發出傳送時特有的白光，顯示其已經被開啟。

  盛大的白光轟然爆開，眾人不禁以手掩目，等光芒稍歇，再看台上，卻已空無一人。

  「彌雲前輩，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