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瘠而又荒涼的大地上，一個數百丈方圓的深坑擋住了衆人的去路，坑上籠罩着一層似霧又似水的黑色光華，柔滑輕盈，翻涌流動。

秦鋒朝坑內看了一眼，擰着眉頭道：“裂縫又擴大了！”

柳清歡往下望去，只見一條裂縫近乎貫穿了整個大坑底部，如同一張張開的深淵巨口，看上去深不見底，是他在這次任務中遇到的最大的空間裂縫。

他想起很多年前在忘川鬼蜮見到的地獄之門，如今這裂縫裂開得如此大，那扇門恐怕也已被撕裂。

“青霖，你可有把握修補好它？”秦鋒面露擔憂：“你說能，我才能打開外面的封印，當年我們花費了很大力氣纔將其封住，一旦打開，就很可能再也無法阻止此處空間繼續崩塌！”

柳清歡沉默一瞬，道：“可以。”

秦鋒心下有些懷疑，終是沒說出口，轉身朝鬼軍吼道：“不想死的，全部退到那邊山後去！”

柳清歡回頭看了看，身後那座山在上百里之外。

秦鋒取出數面佈滿血紅印符的玄旗，解釋道：“封印打開時，會爆發出極強的空間風暴，我那些兵要是留在這兒，怕是會全被吸進風暴裡，你等下也要十分小心。”

他雙手各舉幾面玄旗，見柳清歡神色淡定地左右四顧，忍不住確認道：“你準備好了嗎，我要打開封印了！”

柳清歡點了下頭，注意力卻似是沒在眼前的深坑上，望着深坑對面那片黑幽幽的林子：“好……等等！”

秦鋒神色一凜：“怎麼？”

柳清歡指着林子：“那片林子裡生長的可是冥骨刺蘼？”

秦鋒還以爲他要說什麼要緊事，結果竟只是讓他看阿鼻獄內隨處可見的冥骨刺蘼，頓時有些不耐煩了，於是只敷衍地說了聲“對！”

柳清歡像是沒察覺到秦鋒的不耐煩，笑道：“這些冥骨刺蘼倒是開得極好，滿樹都是人頭大小的黑色花朵，繁盛茂密，加上冥氣又重，想來藏百八十個惡鬼也難以發現吧！”

“什…！”秦鋒驟然轉頭，卻只聽一聲尖嘯，成千上萬只黑色的蜂蟲從黑木林中升起，每一隻都足有拳頭大，如同一大片黑雲呼嘯着朝這方飛來！

“煉獄冥蜂！”秦鋒神色微變，果斷道：“咱們先躲避一二，這種鬼蜂兇性極強，被蜇一下能痛得人神魂崩潰！”

然而，柳清歡卻一動不動，擡手間，一層青光立刻將兩人罩住。

“你幹什麼？！”秦鋒臉一黑，伸手就要來拉柳清歡：“走啊，再不走就遲了！”

要不是時間來不及，他更想大罵對方不自量力，竟枉想憑藉一個光罩，就擋住上萬只煉獄冥蜂的衝擊。

“走不了了。”柳清歡目光微微一瞥，示意秦鋒看其他方向：“別人恐怕早就佈置好了，咱們已經落進別人的陷阱裡。”

秦鋒連忙轉頭，就見一個個兇魂厲鬼從遠處的林子、山石、土坑裡衝出來，到處都是鬼影竄動，數不清有多少個。

不由大驚又大怒：“這些東西還不死心，如何藏得我們一路走來竟未發現！”

話音未落，就聽那邊山背後傳來打鬥聲，顯然是不久前才退往山峰處的鬼軍們已經和敵人交上手了。

很顯然，在經歷過一次失敗的偷襲後，阿鼻獄那些逃脫的罪魂吸取了教訓，在糾集大隊人馬後再次來犯。

秦鋒一張臉變得極爲猙獰可怕，抽出自己的惡戟就欲衝出去，上方卻已黑雲覆蓋。

一隻只煉獄冥蜂從空中疾衝而下，全身披掛着黑亮的甲殼，甲殼之下卻並無蟲體，而是一團黑紅冥焰。其尾針極爲粗長，如同一把鋒利的尖刃，刺在兩人頭頂的光罩上，發出金器交戈的密集銳響。

不過，薄薄一層青光並未如秦鋒擔心的那樣破碎，只見光罩迅速增厚，漸有金鐵之色摻入其中，很快就凝實得如同銅牆鐵壁，抵擋住冥蜂前仆後繼的第一波刺擊。

見柳清歡拿出一把金光閃閃的大劍，秦鋒連忙道：“煉獄冥蜂不懼刀槍，因從煉獄之火中誕生，其非生非死，又似生似死，因此也不畏死亡。”

“是嗎？那更要會會了。”柳清歡嘴角的笑意變得玩味，想了想收起軒轅劍，換成了千秋輪迴筆。

他揚起筆鋒，輕輕一點，凝厚如牆的光罩迅速崩解，化爲黑白二色飛快旋轉的陰陽太極。

數只煉獄冥蜂俯衝而下，沒有任何停滯的盡數衝進黑白二氣中，然後便如泥牛如海，轉瞬間消失不見。

“生既是死，死既是生，既要你生你便是生，既要你死你便是死！”

柳清歡擡起頭，目光銳利，千秋輪迴筆筆鋒上有劍光一閃，很久未出現的浮生劍飛射而出，在密集的蜂羣中來回穿梭。

一條條細若遊絲的白線隱隱而現，如同收割生死的鐮刀，煉獄冥蜂只要碰觸到，便立刻被割裂成碎片。

秦鋒露出驚訝之色：“哦~！煉獄冥蜂什麼時候這麼好殺了，每次我都要召雷來一隻只劈，費勁得很……你這生死法則的運用很是精深啊，不過我怎麼聽說你修的是因果之道？”

他問完，便覺出這話問得有點唐突了：打探別人的道法可是大忌！

柳清歡不以爲忤地一笑，便又專心於施法。

此時浮生劍懸停於半空，以劍爲中心，無數若隱若現的白線憑空而現，交織如阡陌般向四方漫延，朝山丘、土坑、鬼木林盡數覆蓋在其下。

那看不到的天道法則具象而出，在這一刻，將所有人的生死都交付到柳清歡手中。

冥骨刺蘼林中，一隻兇魂猛然停下腳步，沒有一點眼白的黑色雙瞳中映照出半空中的大網：“不對勁！我們快回去告訴……”

他話還未說完，便見那個站在空間裂縫旁的人修轉過頭，目光直直朝這邊望來！

兇魂心頭一震，知道對方已經發現了他們，也顧不得提醒同伴，轉身就逃，卻只覺彷彿被什麼東西扯了一下，心口一疼，便驟然朝地上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