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歡第一次體會到自由遨遊有多快樂，那是與作爲人修在空中飛遁完全不同的感覺。

一頭扎進濃厚的雲霧，任冰涼溼潤的水氣浸洗過每一片龍鱗，粗長的身軀雄壯又有力，一個蜿蜒就能越過大半個天空。往下望去，世界彷佛變小了很多，原本高聳的山峰此時在他眼中，就像一個個小土堆，河流更是細得幾乎看不見。

柳清歡發出一聲長長的龍吟，一邊在雲中穿梭遊弋，一邊細細感受自己新得的龐大身體。

大約七百八丈長，比那隻母火龍短一點，但卻更粗壯。覆蓋全身的黑色龍鱗堅硬又細密，脖頸處有豐厚濃密的鬃毛，背嵴突起，如同一排鋒利的尖刺直達強健的尾部。

黑龍在龍族中一向戰鬥力卓着聞名，也是赤白青金黑五種真龍中長得最兇惡的，脾氣也最暴躁最孤僻。

柳清歡很興奮，雖然知道龍變草能讓人化龍，但直到真正化龍那一刻，才知道這種能力有多逆天。

他現在全身都充滿了雄渾磅礴的力量，只覺天地之大，無所不能！

突然，下方傳來嘈雜的人聲，還夾雜着兵戈相擊、法術爆裂的巨響。

柳清歡驀地回過神，左右看看，發現自己因爲太過興奮，不知不覺間便飛得太遠，一時之間有些分不清身在何處。

他從雲中探出腦袋，就見下方峰巒險峻、山光水色，幾重殿宇落於峰頂，石階漫漫，樓閣點綴，好一處幽僻清修之所。

然而，此時的山前卻有兩方人馬正在激烈對打，戰鬥應該進行了不短時間，地上已有大片大片的血跡，路邊也躺着不少殘破的死屍。

柳清歡眨了眨眼，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交戰的兩方都是人修。

穿紅衣的那方是防守方，個個實力都很強大，奈何人太少，只有四五個人，被一大羣服飾各異的人修圍攻，此時已快被逼到主峰腳下。

其中以兩個男修打得最狠，其中紅衣男子兇橫無比地瘋狂攻擊，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架勢。另一位反倒多比防守爲主，且嘴部不斷開闔，像是在竭力解釋什麼，只是離得太遠聽不清。

柳清歡心下微凜，攏來更多雲霧，將龐大的龍身完全藏在裡面。

那兩人竟然都是地仙以上修爲，特別是那紅衣男子，出手狠辣至極，一把木扇舞得比刀劍還要犀利，每輪扇骨激射而出，與他交手的白衣男子沒怎麼樣，周圍的人卻會倒下好幾個，無不是直接顱碎腰斷、身首不全。

就在這時，一個女修跑了出來，朝紅衣男子憤怒地大叫大喊，卻只迎來更加狠絕的攻擊。那白衣男子爲了護住女修，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手心出現一座玲瓏寶塔。

卻聽紅衣男子慘笑出聲，眼見自己的同伴一個個被圍攻而死，望着對面相擁的兩人目露出恨意，從眉心開始，綻開一條條黑色的裂痕！

柳清歡駭得倒抽一口冷氣，顧不得再看，龍軀一扭風馳電掣，只想使出最快的速度遠離這片山脈。

這個時光疊境裡的人或妖獸是不是都有毛病啊，要麼一個念頭就想毀去一座大城連帶數以萬計的凡人，要麼轉眼便要自爆！

地仙修爲自爆？！

柳清歡只覺魂膽俱裂，恨不能龍身上多生一對翅膀，這樣或許能跑得更快？

而下一瞬間，身後傳來了轟的一聲可怕巨響，爆開的紅光猶如一場盛大的焰火，帶着那紅衣男子要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的絕決與滔天之恨。

天地顛倒，乾坤傾頹！

柳清歡勐地朝前跌去，整條龍如同捲入狂風，被狠狠甩了出去。

好在他見機得快，龍的速度也非同一般，因此雖然受到了餘波衝擊，但並未受什麼傷。

穩住身形後，他回頭看去，正好看到一個比山峰還要高大的樓塔崩裂的畫面，而原本所在地的數座山巒已不翼而飛，只留下一個大得可怕的深坑。

想來是那白衣男子在最後一刻祭出了玲瓏寶塔，將自爆的力量擋了擋，然而地仙自爆，何其恐怖，在場之人恐怕無一生還！

太可怕了！所以看什麼熱鬧，差點把自己的命看進去。

外面太危險了，還是回去乖乖閉關吧！

花了些時間，柳清歡才又找回到臨時洞府所在的山峰，幸虧這邊離得遠，沒受太大影響。

周圍的鳥獸早就被嚇走，死寂一般的安靜，於是他乾脆躺倒在河灘上，一邊平復今日受到驚嚇的心肝，一邊等待龍變結束。

人修變身真龍只能持續一段時間，還需自身的肉身強度達到一定境界，且時間太長，會因爲承受不了真龍的力量而爆體而亡。

月謽曾說過，歷史上最長記錄是一個時辰，柳清歡也很好奇自己能堅持多久。

粗長的身軀在河邊擺了一大條，過了一會兒，感覺到遠處有什麼東西靠近，他又悄悄滑進旁邊的大河，用河水淹沒全身。

片刻後，頭頂上飛過去兩個人，速度很快，眨眼就不見了。

很顯然，之前那麼大動靜必會引起轟動，這些人應該就是去查看情況的。

柳清歡再無好奇心，只冷眼旁觀着頭頂不斷有人路過，其中也有好幾只妖獸，全都身形很龐大。

心中越發警惕，這個時光疊境太詭異了，竟然有這麼多強大的妖獸存在於此。那些人修也是，短短半個時辰，他就看到了三位地仙飛過去。

好在那些人行色都很匆忙，注意力全在天邊那處地仙自爆形成的深坑處，沒注意到下方大河中還藏着一條巨龍。

又大約一個時辰，柳清歡只覺身軀突然開始縮小，沒多久，便重新恢復成人身。

強烈的疲乏感襲來，五臟六腑、奇經八脈都彷佛被撐破過，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待得這一陣疼痛慢慢平復，他才發現右胸處多了一個手指長的黑色印記，與他變身的那條黑龍一模一樣。

“龍變時間接近兩個時辰，如此……很不錯了。”

柳清歡全身赤裸地從水中爬出，連忙拿出衣服穿上，這才忍着疲乏感回到山中的洞府，倒頭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十分黑甜，任外界洪水滔天，風雲涌動，全都與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