癩魚蟾淡紫色的血水如大雨般潑灑而下，奇異的天地波動還未平息，白色的大網緩緩收攏，閃爍著輕輝的纖細網絲依然潔凈如新，未沾染上半點血腥。

生死便如燈滅，眼睛睜開，永恆的死亡暫且退卻，眼睛一閉，短暫的生存瞬息全無。

柳清歡仰望蒼穹，映入眼帘的是那張象徵著生之天地規則的彌天大網。而他，只是調動了大網的一個小小的角落，於瞬間將癩魚蟾的生機瞬間切斷了而已。

這一刻，他彷彿掌握了生死的神祇，俯看著大地，神色虛靜中帶著萬物不動的淡漠。

而在不遠處，灰驢早已躲得遠遠的，滿是驚懼和敬畏地望著半空中的柳清歡。

它雖然沒選擇走化身之道，但智慧卻並不比人修低，跟著柳清歡從囚困它的蓼莪靈園逃出，走過幽冥界、冥山戰域、陰月血界、雲夢澤，輾轉多年……

或許以往它只將柳清歡當做一個暫時的夥伴，直到此時，卻第一次真正表現出了馴服之態。

那可是五階以上的妖獸啊，竟跟殺只雞一樣乾淨利落的殺了，沒親眼見到的人難以想象那種震憾！

呆立當場的灰驢突然見柳清歡淡淡地瞥過來一眼，不由驢軀一震，馬上屁顛屁顛地跑過去，發出諂媚的叫聲。

柳清歡沒理今天看上去特別蠢的驢子，他降下身形，重新落回混元蓮旁邊。

這株混元蓮明顯才孕育出沒多久，就連蓮葉都只生出了小小一片，即使之前癩魚蟾掀得泥水翻湧，葉面上依然未污染半點污穢。

柳清歡小心地將混元蓮帶根帶泥收入一隻大玉盒內，想了想，又拿出一隻空間足夠大的儲物袋，開始裝那些陳腐腥臭的黑色膠泥。

混元蓮乃是集天地之靈氣而生出的天階靈藥，他絕不允許因為一時的疏忽，而讓其枯萎或者受到損傷，所以依然栽種在這成份古怪的黑泥中才是最穩妥的。

到時他在松溪洞天圖內挖個池子，再注滿黑泥，假以時日，混元蓮便會再生出新的蓮葉和蓮花，圖內的小洞天也會隨著其生長而慢慢擴大，甚至有可能變成大洞天。

想到這樣的前景，柳清歡便充滿期待，雖然知道這恐怕要經過非常漫長的時間才可能實現，但有希望就是好的。

他早就覺得圖裡的小洞天太小了，只有一座大青山和一條溪流，山上能開闢靈田的地方都已經被利用完，現在總算不用愁了。

灰驢眼巴巴地在旁看著，經過之前那一幕，再不敢像以前一樣和柳清歡爭搶。

「應該夠了吧。」一連裝了好幾個儲物袋的黑泥，柳清歡終於心滿意足地停下來，招呼灰驢：「走吧。」

一人一驢繼續趕路，可惜接下來的路程再無驚喜。

這個巨大無比的水池近乎於死寂，濁霧瀰漫的天空中無飛鳥盤旋，污穢的水面下也無魚蝦巡遊，混元蓮和其伴生的守護獸似乎就是其中唯一的生靈。

又大半天後，前方終於出現了山巒的影子，以及那高聳得彷彿城牆一般的池壁。

「不容易啊。」柳清歡吐出一口濁氣：「總算是到了！」

灰驢也興奮地叫喚了一聲，四蹄齊揚，化為一道疾電往前方奔去。

柳清歡張目遠望，想要找找華鄢等人的蹤影，卻只看到一大片宮殿的廢墟。

「說不定那些傢伙已找到那塊奇石，拿到命定寶物了，我可比他們落後得太多了。好在我也不是全無收穫……」

如此想著，柳清歡終於踏上了岸，只覺腳下綿軟，彷彿踩在雲朵上，輕巧無聲。

「雲階月地么？」

柳清歡蹲下身去，卻聽到一聲難聽地驢叫，頭也不抬地道：「別亂跑……」

突覺不對，就見灰驢慘叫著跑回來，身後還跟著一隊身形高大的石像！

那些石像一個個都是威武的兵士模樣，身上的甲胄雕刻得極為精細，平板的五官，唯有眼睛處鑲嵌著菱形的靈晶，每個人手中都舉著石矛，步伐整齊、踏地無聲地追著灰驢就過來了。

柳清歡神色變得凝重，浮生劍瞬間出現在手中，幾步上前，接下最前面一隻石像刺向灰驢的一矛！

「當」的一聲，石矛上浮現出一層又一層密密麻麻的靈紋，乍放出耀眼的金芒！

柳清歡只覺得自己彷彿撞上一堵堅不可摧的大山，被震得差點連劍都脫手而出，而對方的石矛卻只是碎了幾枚靈紋，連石屑都未崩落半點。

柳清歡猛一抬眼，正對上一雙閃著冰冷靈光的狹長雙目，已然覺出不對！

這石像的實力竟然不在他之下，甚至有可能還比他高不少！

化神級傀儡！

他心中震驚，難怪在神遊太虛時，會看到華鄢被石像追得到處躲藏的情景，竟然是化神級傀儡！

手上卻不敢有半分遲疑，因為又有幾支石矛從那石像背後刺了過來。磅礴的法力洶湧而出，便見抵著石矛的浮生劍光華閃動，劍尖處湧出兩股霧氣，一黑一白，猶如陰陽魚般遊動著首尾相接，形如太極圖。

他震天大喝一聲，雙手猛地一推！

「轟！」

太極圖飛出，印向石像胸膛，砸得那石像龐大的身軀搖晃了一下，又是一些靈紋浮起，並未受到任何損傷。

柳清歡抓住機會，腳下一錯，躲過其他刺來的石矛，浮生劍再一帶，將手上那股巨力卸向一旁，整個人順勢飛起，轉眼間便躍上了半空。

拉開了距離，柳清歡才甩了甩被震得發麻的手臂，收起浮生劍，拿出了太一霜凌骨。

對於沒有生命，靠體內刻印的法陣和晶石驅動的石像傀儡而言，他所修的生死之道用在此時便不大適合了。

只見所有石像都抬了起頭，鑲嵌在眼部位置的靈晶閃爍著靈光，給人一種它在注視著你的感覺。除了最前面那個，後面還有八個石像，散發出來的靈壓要比領頭的弱一些，但也絕對在化神以上！

傀儡在「打量」他，他也在打量對方，目光在對方的眼部和心口處轉了轉，想找出這些傀儡靈樞所在的位置。

只要破壞了靈樞，傀儡便無法再活動了。

這時，就見所有石像整齊劃一地將右腳後退一步，手中石矛微揚，做出投擲的動作。

「嗖！」

九支長矛化作九道金光齊齊飛出，刺耳的尖嘯聲劃破長空，聲勢驚人！

柳清歡身形急升，卻見所有矛尖也跟著轉了個角度，微微抬起，依然對準了他。

他眉心不由跳了跳，眼中閃過一道厲芒，手中骨木劍一揚，許久未用的八字劍訣再次使出。

「極破虛空！」

太一霜凌骨具有斬破虛空之能，而「極破虛空」也是破字訣中威力最大的一式，銳不可擋，不破不立！

便見一道宛如長龍的劍氣轟然而出，崑崙仙墟內極穩定的空間也開始劇烈波動，隨著「哧」的一聲，一條長長的空間裂縫彷彿另一條長龍般，隨著劍氣一起齊頭並進，將所有飛來的長矛捲入其中，全部撕成碎片！